虽然用了日向坂的名字但是跟她们也没什么关系的同人小说(上篇)_世界微资讯

2023-01-18 17:31:52 来源:哔哩哔哩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日本架空地点日向县,除了蓝蓝和奥黛丽,其他角色均使用了日会staff名字)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迎面对上了对方的防守队员,她沉着地运球,双鬓的汗珠滑落。防守队员眯了眯眼,就在这时,扎着马尾的女生忽然抬眼瞪过来,防守者的神经被这一眼神调动起来,她看见那马尾辫向右侧晃了一下,旋即立刻向左探出身体,岂料那只是虚晃一枪,下一瞬,扎马尾的女生便擦过自己右侧的身体,带着球直奔球框而去。

扎马尾的女生又得分了,看台上的掌声中凸起一声叫喊:“美穗,Bravo!”


【资料图】

球场上的女生听见了,刻意没有去看,而是背着身抬起手向那里打了个招呼。

“就知道耍帅!”看台上,戴着眼镜的女生嘟囔了一句,一旁的女生挽起她的手,用呆傻的说话方式回道:“什么叫装帅呀,那是真帅。”

“不,还是有点装的吧?”另一个高个子的同行女生说:“毕竟今天菜绪在嘛,在妹妹面前是得装一下呀。”

“什么妹妹,是从小玩大的青梅竹马!”

“但你就是比她小呀。”

“才两岁!而且,我比久美桑可是小了……”

“打住打住,可别在奔三的女生面前提年龄。”

“哎呀,久美桑都奔三了,那么我也差不多了啊……”坐在中间的女生插嘴进来,牵起名为“菜绪”的女孩的手,脑袋却枕在了高个子女生“恰好”抬起的手掌中。

“第四节快结束了吧?”

问话的是年龄最小的小坂菜绪,今年21。她戴着一幅圆框眼镜,侧面的头发被盘在头顶,背面披着发,刘海则被梳到了左边。她进场时吸引了不少高中男生的目光,纷纷猜测她是哪一所高中的学生,实际上她已经从大学毕业了。

“看样子今年的县大会也不行了啊。”

枕在高个子怀中的女生如此说道。她叫加藤史帆,26岁,说话时呆呆傻傻的含糊不清,但歌声却意外的好听。

“对方毕竟是去年的冠军嘛,不过美穗搞不好是今年的得分王,刚刚解说在说来着。”

佐佐木久美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28岁,但她与加藤史帆是同期,所以关系很好。这两人都是小坂菜绪的前辈,不过她们倒更像是小坂的姐姐,小坂去大阪读大学之前经常去她们的工作单位玩,那时候就与两人相熟了。

长哨声响彻会场,对面看台爆发出欢呼声,这边倒是只剩叹息以及稀稀落落的掌声。小坂菜绪望向球场上的马尾辫女生,她跪俯在地上,埋头锤了三下地。

“美穗,干得很不错啦!”

小坂菜绪的声音穿透对面的雀跃,钻入身穿蓝色球衣的球员耳中,背着25号的女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还是没有望过来,而是走向自己的队伍,拍了两下手吸引了注意,对队员们说了些什么。

穿蓝色球衣的球员们很快振奋了精神,与列队前来的红衣球员们一一握手。小坂菜绪看见对方的队长与自己的熟识握着手简短地聊了两句,随后两人相互拥抱了一下。也就是在这时,场内的广播响起:“日向县业余女子篮球赛得分王是来自亚军起爆剂队的渡边美穗……”

“你看,果然吧。”佐佐木久美说:“听说今天的比赛之前就已经拉开第二名10分了。”

“真帅。”加藤史帆附和着。

“哪里帅了嘛。”小坂菜绪再次嘟囔道。

“走吧,想想待会儿吃什么,听说今天久美桑请客噢。”

“喂,不是说好我们两个一起请吗?”

“哎呀,今天没带钱包来着。”

“过分了吧。”

三人说笑着走向场馆外。忽然,佐佐木久美停下了脚步,一改之前的笑意,冷冷地觑向只剩零散观客的看台。另外两人也停下了脚步,小坂菜绪见状,望向佐佐木久美的视线前方。那里坐着一个穿着豹纹外衣戴着墨镜的女人,她的身后站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除了那三人,没有人敢接近那里。

“……暴力团?”小坂菜绪问。

“那是齐藤组的大小姐。”加藤史帆语气变得严肃,却依旧是原来那副呆呆的说话方式。她转而看向佐佐木久美:“想去会会她吗?”

佐佐木久美望了片刻,最终眯了眯眼向外迈开步子:“算了吧,齐藤组的人可不好惹。”

“齐藤组?五年前那起案子的……?”小坂菜绪想起了什么,话头却被加藤史帆指着前方打断:“那不是美穗嘛,动作真快。”

“那才不是美穗嘞,你什么眼神啊,亏你还是搜一的。”

“噢,还真是……哎呀,我也得去配一副眼镜了。久美桑,你的视力如何,是不是人到中年……”

“去去去,你才人到中年……”

加藤史帆与佐佐木久美一直是如此吵闹,小坂菜绪没有加入她们,而是回头望向看台,那个女人还坐在那里,她身后的打手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便望了过来。

隔着墨镜,小坂菜绪还是清楚自己正与那个女人对视。

或许是隔得太远的原因,小坂菜绪没有感受到来自暴力团成员身上的那种特有的气息。它与警察的气息很像:两种都是在暴力世界内才能孕育出的独特气息,两种人也运用着同一套思维方式。但尽管只是细微的差别,两者还是有些许不同的,这种差别能让她迅速分辨出便衣警察与暴力团成员。当然,有些暴力团成员身上的纹身实在是太过明显,根本轮不到这种类似直觉的能力发动。

看台那头的女人率先挪开了视线,打手一前一后护着她走下了看台。

“喂,菜绪!”加藤史帆与佐佐木久美在不远处停下等她,小坂菜绪道着歉小跑着过来。两位前辈回头时对视了一眼。

“他们也没有给得分王弄个奖杯之类的,小气。”

“给冠军球队那个不也是便宜货?之前大石桥桑的搏击冠军奖杯也差不多嘛,他姑且是关西地区代表来着。”

三人站在场馆外,人流渐渐散去,穿着红色球衣背着运动包的选手们也已经出来。小坂菜绪没有在人流中看见眼熟的蓝色,于是看了一眼表:她们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了。

“……我说,美穗是不是有点慢啊。”

佐佐木久美和加藤史帆也收起了笑意,佐佐木回头望了片刻:“进去看看?”

小坂菜绪点了点头,三人返回场馆。目之所及是被清空的会场,清洁人员正在打扫卫生。有两位穿着蓝色球衣的球员站在不远处,神情严肃。

“请问……”小坂菜绪走上前去:“美穗在哪里呢?”

那两人不禁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小坂菜绪身后的两位前辈见状同时皱眉,如鹰般的视线再次扫向场馆各个角落。

“……我们是她朋友。”小坂也意识到不对劲,及时补充道。

对方显然放松下来,说:“她还在更衣室呢,有一些暴力团的人缠上她了,她却让我们先走。”

“更衣室在哪儿?”小坂菜绪四下望去,这话问出口时其实已经看见了向场馆深处快步走去的加藤与佐佐木。

“在那儿,当心点吧,他们人挺多的。”

场馆与准备区之间隔了一道玻璃大门,门内有两名穿着花衬衫剃着平头的男性。小坂菜绪过来时他们已经与两位前辈对峙上了。

“喂,干什么呢,没看到这儿正办事呢?”

“我只记得这儿是篮球县大会比赛地,不是你们齐藤组撒野的地方。”

佐佐木久美说这话时还给一旁的小坂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径直向门内走去。而搬出“齐藤组”三个字的佐佐木久美显然使两名打手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只是瞥了一眼小坂,却依旧嚣张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日向县警察本部搜查一课的……”一旁的加藤史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黑色的本子,封皮上画了金色的朝日影,下方竖着写了三个字:警察厅。

“……加藤史帆,这个名字给我好好记住了。”

两名打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在一个微妙的停顿后忽然变了脸:“哎哟,原来是搜一的警官。不好意思,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佐佐木久美没有再说话,而是侧身径直向里走去,岂料与她对峙的打手横跨一步拦住了她:“哎呀,警官小姐,抽烟吗?美国货!”

“不抽。”佐佐木久美抬手按下了那只殷勤的手。加藤史帆见状,拨开眼前人想从两者中间绕过他们,可那名打手再次缠了上来。

“这段时间都挺辛苦的吧,咱们县里大事小事不断,也不太平……”

佐佐木久美与加藤史帆眉头紧蹙,互相望了一眼。

背后的动静被小坂菜绪尽数听了进去,她很快想到了先前在看台上的那个女人。那两名打手无视了自己却缠住了两名前辈,显然是受到了上面的指示。也就是说,他们是故意放她进来的。

她咽了口水舒缓了因紧张而干涩的喉咙,继续走向客队球员的更衣室。她能看见有几名球员站在门口,不安地望着紧闭的更衣室门。她从口袋里摸出与加藤同样的黑色证件来,一边向受了惊的球员们走去:“我是警察,这里交给我处理,你们先回去吧。”

球员们看见“警察厅”三个字如见救星,连声感谢着离开了这里。一名球员还有些不放心地对小坂说:“真的没问题吗?他们人不少。”

“放宽心,赶紧离开这里吧。”

“拜托你了,巡警小姐。”

小坂菜绪并不是巡警。她是鉴识官,自然远比不上“搜查一课”的名号。不过她没有点破,而是收起证件抬手敲了三下,没等回应便推开了门。

更衣室里还有两名球员,颤颤巍巍地站在角落里的球员身前。小坂菜绪认出她们是渡边在球队中关系比较要好的人,她们在看到小坂后也明显松了口气。

“你们先走吧,这里由我来。”

两人显然犹豫了,但还是听话地向外走去。然而离门最近的打手却抬起了纹着青龙的胳膊拦住她们。

“谁允许你们走了?”

“我允许的,你聋吗?”小坂菜绪瞥了过去。

“你他妈是谁啊?”

小坂菜绪无视了他,而是转而看向坐在长凳上披着豹纹外衣的女性:“没必要非得演完这套流程吧?”

女性闻言,果然微微抬了抬下巴。打手放下了拦人的胳膊,两位球员悄声谢着跑开了。

小坂菜绪没有看她们,而是冲领头的女人颔首:“多谢了。”

她终于得空看向她的青梅竹马,她唯唯诺诺地缩在角落,与方才球场上驰骋的得分王全然不同。

小坂菜绪皱眉,嫌厌地挪开了视线,再次盯上了穿豹纹衣的女性。

“有什么话请赶紧说吧,齐藤小姐,我们的休息时间可是难得的。”

姓齐藤的女人摘下了墨镜,如狮般慵懒的眼望了过来:“小坂小姐,你与令父一样,我很中意你的爽快。”

小坂菜绪的眸光沉下来,冷声道:“多谢。”

一分钟内的两个“多谢”,一个诚恳,一个却冷若冰霜,在场的打手们都振奋起了十二分精神,他们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生并不好惹,尤其在听到那个姓氏以后。

“不要误会,我个人还很钦佩令父的……如你所说,我的时间也并不多。那个女人,我需要她帮个忙。”

齐藤瞥了眼角落里的渡边美穗。

“我想不出来一个业余篮球队员对贵组来说有什么重要的。难不成暴力团也组织篮球比赛不成?”

“呵,小坂小姐,虽然你当时尚且年幼,但也应该猜得到你这个青梅竹马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小坂菜绪紧蹙双眉攥紧了拳,她极少发火,今天显然被那个女人激怒了。

“我会帮她想起那起事件的关键所在,随后找到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齐藤说这话时极为平静,平静到她的手下们都背脊发凉,仿佛在自家正堂的那三把锋利的日本刀刃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小坂菜绪却反而愠道:“既然是凶杀案,我们警察自有定论,还轮不着你们暴力团动私刑。”

“呵,定论就是让犯人逍遥法外?”

“你如果对判决不满,该找法院。”

“我是对警察不满。小坂小姐,你以为你换上制服就是真正的警察了?你还真不如角落里那个打篮球的聪明。”

小坂菜绪下意识瞥了一眼渡边美穗,她的双手扒着脸,看不见表情。

“……你可以说我不如所有警察,但我绝不会输给那个胆小鬼!”

渡边美穗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

“呵。”齐藤站起身来,她的个子不高,与小坂对峙显得弱气了一些,一名女性成员立刻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小坂菜绪没有被来人的气势压倒,而是冷冷地觑向齐藤。

“既然小坂小姐如此说了,那就让我瞧瞧吧。昭和六十年日向县警察本部长刺杀事件,把真正的犯人拉到幕前吧!小坂警部补!”

齐藤丢下这句话,拨开人群,径直向外走去。她身后的女性成员路过小坂时还看了她一眼。

小坂菜绪沉默着,角落的渡边美穗抽泣着。而在门口,摆脱了纠缠的佐佐木久美快步追上了齐藤,咬着牙低声道:“为什么非要逼她?她才二十岁,案发时甚至还只是个孩子。”

“为什么?”齐藤停下脚步,忽然抬手抓过佐佐木久美的领子,后者不得不低下头来,原本的身高优势荡然无存:“就因为她是那个小坂监察官的女儿!佐佐木,你已经忘了什么是警察,而‘小坂’会好好教教你,教教你们!”

佐佐木久美一把掰开齐藤的手腕:“齐藤京子,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暴力团教我如何做警察!”

“同期的血在哭泣,后辈的汗却已干涸,这就是你所谓的警察?佐佐木久美,你还是接着在警署里玩抓小偷的游戏吧!”

齐藤京子厌恶地推了一把佐佐木久美,后者没有再动,而是失神地望着从她面前开过的暴力团队伍,她忽然感到羡慕,她从未在警察的队伍之中看见如此一致的眼神:自豪与唾弃。她很清楚问题的症结在哪儿,所以她才申请从本部调入地方。

小坂菜绪没有去扶渡边美穗,靠在门外墙上的加藤史帆看着呆立原地的同期,又听着背后房间内那阵阵抽泣,终于起身走进更衣室。她拍了拍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小坂的肩膀,越过她上前蹲在渡边美穗的身旁,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

小坂菜绪望了片刻,愤然转身离开了更衣室。佐佐木久美迎面走来,她想宽慰几句,却听小坂先一步低声吐出一句话:“五年前的案子,我会调查。”

佐佐木久美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抱住了小坂菜绪。

这天的聚餐尴尬,好在她们顺手拉上了渡边美穗那两名要好的队友。一人姓河田,另一人姓滨岸,她们看出了席间的微妙气氛,尽力炒热了场子,其他几人也都勉强配合着,所以这顿饭最终不算太糟糕,众人聊到四点,佐佐木要值晚班,加藤得开车送她去警署,河田与滨岸也都有事,最终只剩下小坂与渡边两人。

“还要再在这里坐吗?给老板添麻烦了吧?”

“说得也是。不过去哪儿?”

“老地方?”

“走吧。”

两人都是在当地长大的孩子,所说的“老地方”也并非两人的专利。河堤旁,高中生们三三两两聚集在草地上,有几个孩子在玩接球,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擦过了接球者的手指沉沉地砸向地面,随后快速滚下了岸堤奔向河流。

孩子们都聚集在了河边,一个孩子着急地直跺脚,指着金色河道中央若隐若现的软式棒球大喊大叫。

两人沐浴在夕阳下,耳边是蝉鸣与树叶唰唰,远处是吵闹的孩子们,不可谓宁静。

“过得如何?”小坂菜绪开了口。

“勉强度日,打工、篮球场、家,三点一线。”

“不找工作?”

“不好找。”

“听说有职业球队的经纪人找过你。”

“五流球队,老板是开服装厂的,钱却是从股市挣的。”

“有什么问题?”

“他的钱都是数字。”

渡边美穗从球包里摸出一张千元纸币,留着一字胡的夏目漱石温柔地看着两人。

“钱在手上才是真的。”

小坂菜绪从草地上坐起来,低头看向渡边美穗,两人静静地对视,直到小坂一把夺过了那张钞票。

“你干嘛?”渡边美穗下意识伸手去捞,小坂却将钞票拿得更高了。

“大骗子!”

“什么?”

“你根本全都记得。”

渡边皱眉,也不去抢钞票了,只是沉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清楚得很。”

“不知道。”

“知道!”

渡边美穗挪开了视线,再次望向河边吵闹的小孩子们。却不料小坂拿着钞票的手松开,印着伟人的纸如树叶飘落。

“你到底要干嘛?”

渡边美穗抓紧了钞票,旋即看见小坂菜绪转过了身奔向河岸。她倏然起身,她依稀记得小坂不会游泳。

“笨蛋!”

她冲了过去,几乎与小坂同时到了河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向后拉,随后自己一口气扎入水中。岸边的孩子们欢呼起来,湿漉漉的渡边美穗拿着球游回到了岸边。

河岸的堤坝做得不算高,但长满了青苔,渡边的手滑了几下。最后,她期待许久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姐姐!”

孩子们在湿漉漉的渡边美穗面前鞠个躬,吵闹着离开了。小坂把渡边的包拿过来,将运动毛巾往她脑袋上一盖。毛巾遮住了渡边的眼睛,她想抬手挪开,但小坂没有松手。

渡边美穗听见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们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打过赌,看谁会先当上警部。”

渡边美穗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高级公务员真的很难考,久美桑和史帆桑她们真的很厉害。”

渡边美穗久久没有言语。

“我已经是警部补了,美穗。”

在毛巾下的渡边闭上了眼。

“可你的樱花纹章呢?”

小坂菜绪松开了手,渡边美穗想抓住她,但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头顶的毛巾上。

“……你不该回来的。”她轻声道。

“我必须回来,这是我父亲战斗过的地方。”

“……这里也是你父亲牺牲的地方。”

这回换小坂菜绪沉默了,她不是无畏,只是战斗的欲望比畏惧心更旺盛。她斟酌片刻,却先抬起眼望向在不远处的桥上趴着的人。那人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敞开。右胳膊上是青色的纹身,瘦瘦高高的,看似是个女人。

渡边美穗擦完了头也望了过去,只消一眼便道:“齐藤组的人,他们跟了我一个月了,除了今天,没做什么其它出格的事。”

小坂菜绪认出了那人的身形,那是之前在齐藤京子身边的那位女性。

“……你是重要证人,他们是在保护你。”确认过后,小坂如此说道。

“但我什么都不记得。”

“大骗子。”小坂菜绪又嘟囔了一句,引得渡边美穗烦躁地撇了撇嘴,但她接着问:“知道为什么是现在?”

“齐藤组当家重病,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他女儿在打理,她得靠这起案子树立威信。”

“或许有这方面的理由。”小坂菜绪顿道:“但重要的是这个。”

说着,小坂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卷宗,封面上写着“平成2年西大桥坠楼事件”。

“五年前的案子,只剩下你一个目击者了。”

渡边美穗眸光一闪,猛地抬起手,但小坂菜绪先一步拿开了卷宗。她的嘴角终于弯起浅浅一个弧度,渡边美穗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小坂菜绪扯过渡边的毛巾靠她近了一些,一边帮她擦着头一边低声说:“是自杀,但有人威胁。报纸剪纸,大海捞针,老套却管用。但我知道犯人在这里,所以我回来了。”

小坂菜绪和渡边美穗靠得很近,只有她能看到渡边眼中燃起的火来,但只是一瞬,很快熄灭了。

“那祝你好运,菜绪。”

小坂菜绪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她推了一把渡边的脑袋,将毛巾丢进她的怀里,自己拎着包走了。

渡边美穗垂眸,看见了口袋里那张湿透了的千元钞票,最后起身追了上去。

其实佐佐木久美的上班时间在六点,加藤史帆知道她是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直接驱车到了海边。

两人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咖啡,无言地干杯。晚霞在一望无际的天边烧着,佐佐木久美喝了一口咖啡,终于道:“抱歉了,待会儿还得上班,不能陪你喝酒。”

“没事,我也要开车,喝不了太多。”

两人趴在防汛堤上,佐佐木久美欲言又止了多次,最终还是加藤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从没放弃过那起案子,齐藤京子是在激你,按照久美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别被她影响。”

佐佐木久美叹了口气,又喝了口咖啡。黑咖啡的苦涩味被低温压下,可她依然觉得苦。

“齐藤京子不是问题,问题是菜绪。虽然她今天才表态,但我觉得她就是为了这起案子回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压缩高中学业,在大学期间考了高级公务员,又紧赶着在两年内毕业。没有去警大,而是直接在大阪实习,实习完直接回了日向。不觉得吗,她就像是从五年前就计划好了今天。”

“……想多了吧?”

“美穗变成那样,她难道真的不想了解真相?她可是那个小坂监察官的孩子。”

石滩上的海鸥在石缝之间啄食着什么,一步一步向前挪,大海对它们而言就是天赐的恩惠。加藤史帆看着它们的眸中深邃,忽然回过身背朝大海望向蓝天:“如果她真的是为了那起案子回来,就让她查下去吧。我们该做的就是在她落水之前把她抓回来,不是吗?”

她身后的海鸥猛地抬起了头,紧紧盯着大海,一动不动。佐佐木久美看着那只海鸥期待着什么,一边叫了她的名字:“……史帆。”

“嗯?”

海鸥果然扇动起翅膀向大海飞去,浪涛滚上岸。

“暴风雨要来了。”

小坂被安排在鉴识课是因为日向县急缺相关人才,她大学学的是生物,所以被分在了科学搜查研究室。其实在这里工作的大多都是科学工作者而非警察,小坂菜绪是头一个有警察手册的。她一直都与研究员们熟络不起来,开始她以为是相处时间太短,直到这天,搜查一课的大石桥健太带着一份破碎布料的血迹样本冲进研究室。

“喂,立田桑,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上面没有深川的痕迹啊?”

“这……”

立田悠介是科学搜查研究室的主任,头发花白,戴着眼镜驼着背,但他才40出头而已。他听见大石桥的话后手指都在轻颤。小坂菜绪皱了皱眉,觑向那份样本。她还记得大石桥所说的深川是一起持刀袭击案嫌疑人,但一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干的,所以刑警们寄希望于科搜研能从证物上找到什么线索。

“再这样下去犯人就要被放走了啊。”大石桥健太将证物摔在桌面上,恰巧滑落在了一旁瘦弱的男研究员身上。

“请等一下。”

小坂菜绪刚要出声,却听是另一名年轻的女研究员开了口:“这份样本是我做的,血液、体液、毛发以及其它身体组织,没有任何一项跟深川有关。如果你们真的确定深川是犯人,还请带上有利的证据来。”

“你他妈的算哪根葱?”大石桥的脸搅了起来,右拳抬起捏紧。小坂菜绪见状立刻上前将女研究员拉回,大石桥的拳头扑了空。

见大石桥健太真想打人,小坂菜绪先他一步给了他一巴掌。许是没有想到会被一个戴眼镜的文弱女孩袭击,曾经的搏击冠军晃了晃神。

“大石桥桑,没听见我们的人说吗,请去找其它证据来。”

“……你敢打我?”

“是大石桥桑动手在先。这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我不介意到仓桥桑那里与您对峙。但如果您真的要去,我想被您抓错的市民们应该会有很多话要说。”

仓桥指的是本部监察官仓桥雄亮。监察官是专管警察纪律、犯罪的职位,被称为“警察中的警察”。

搬出这个名字,大石桥健太恶狠狠地瞪了小坂一眼,摔门离开了。

“谢谢……”女研究员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但紧接着却向后退了一步,抬手阻止了小坂想说的话。

“但别误会,我们跟小坂小姐并非是一路人。”

女研究员叫松田好花,在研究室工作了半年。除了她与立田悠介,还有一名瘦高的男性名为谷口健二,在科搜研工作了十年。三人再加上小坂,四人便是科搜研所有的成员了。这四人要对日向县所有重大刑事案件进行科学调查工作,时不时还要受到刑事部其它课系的威胁干扰,压力可想而知。

小坂菜绪并不怪松田好花的冷漠。事实上,松田已经是近些年在这里工作时间最长的新研究员了,据说近两年这里来过八九个应届毕业生,全都受不了压力辞职,所以小坂反倒钦佩起她来。

“刚才那份样本,是根本没有其它痕迹,还是找不到匹配?”小坂菜绪问松田好花。

“只有些纤维残留,不是深川身上那件。”松田如此回答。

小坂点了点头,抬手将那份证物收入一旁的保管箱,那里放的是待处理的证物。松田好花瞥了一眼,小坂知道她有疑问,回道:“我会处理。”

午休时间说是有一个小时,但为了赶进度,科搜研的成员们都会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处理分析。但小坂并不在其列,她午休时偷偷溜进了搜一的办公室。

大石桥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小坂刚进门时就看见她了。他哼了一声,又埋头分析起自己手上的案件。

加藤史帆也在办公室,她好奇地看着在门外向里张望的小坂,垂眸思考片刻,干脆放下笔走了过去。

“你可真是会惹事呀,菜绪。大石桥桑可是大前辈噢。”

“我知道,这不是来道歉了嘛。哎,那位大石桥桑喜欢吃什么零食喝什么饮料吗?”

加藤史帆敲了敲她的脑袋:“年纪轻轻不学好,还想贿赂人家?”

“怎么能说是贿赂呢,快点快点,咖啡行不行?或者汽水?”

“咖啡可不行,他不喜欢苦的。还是力保健吧,他一天能喝五瓶。”

“那么多?”

“他可是练自由搏击的,这点儿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明白了。”

小坂菜绪匆匆告别了加藤史帆,再回来时却吓了她一跳:小坂居然从附近的便利店里抱了整整一箱力保健回来。加藤慌忙要去帮忙,却被摇头制止了。加藤史帆只能看着小坂摇摇晃晃地抱着沉重的箱子走向大石桥健太的办公桌,此举吸引了搜一所有警察的注意力,大石桥的面上挂不住了,不得不前去帮忙。

“抱……抱歉……我还以为我自己一个人能行的……真的对不起了前辈,给您添麻烦了。”小坂菜绪喘着气,放下箱子后给大石桥深鞠一躬。

“哎,你这……这也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完的嘛。”

“没关系,保质期还挺长的呢。”

“你拿些去……我真喝不了这么多。”

“都是赔给前辈的,我怎么能要呢。”

“你这……哎呀,是我有错在先。眼看着拘留期限就要到了,我实在是太急了。”

“为什么会没有证据呢?我姑且也在大阪搜查一课实习过,可以让我看看吗?”

小坂菜绪没有说谎,虽说在日向县被分配到了鉴识课,但上面是照刑警的标准培养她的,在大阪,她在地方署待了三个月后便被调去搜查一课帮忙了。

这件事日向县搜查一课的人不一定都清楚,他们大部分人在听说小坂会被分配至鉴识课后便对她失去了兴趣,以为新来的职业组又是个耍笔杆子的。如今在办公室里一提反倒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加藤史帆坐在工位上,看着有些吃惊的大石桥健太和自来熟的小坂菜绪,忽然想到了佐佐木久美在海边说的那席话。

——她就像是从五年前就计划好了今天。

加藤史帆的喉间不自觉一滑,她与佐佐木久美都清楚地记得,当年的小坂菜绪只有十五岁,还是个成天在警署里捣蛋的小调皮。

但她也记得,当时的小坂菜绪张口闭口就是“我也要当警察”。

“原来如此,深夜两点从身后行刺,这样的话的确很难看清嫌疑人的长相呐。”

“没有目击者很头疼,我们只能从人际关系下手。可嫌疑人家里都翻遍了,实在没有证据。我估计那家伙一定是戴着手套行的凶,然后连同凶器一起丢到河里去了。证物上的纤维应该就是手套的残留。”

“你们没下河找吗?”

“案发地附近带了警犬找过,一开始警犬还有点反应,到了河边就开始乱转。河里也捞过了,没捞到什么。”

小坂菜绪翻阅着卷宗,看到某处时眼中亮了一瞬,随后状似无意地说道:“真是奇怪,总不能是上天飞走了吧?”

“怎么可能嘛。”大石桥歪了歪脑袋,忽然变了表情:“鸟……对呀!前一段时间还上新闻了呢!”大石桥健太忽然高兴地回过头,冲着坐在门口的一位刑警大喊:“他就中过招,乌鸦屎,哈哈哈!小坂,你可太棒了!”

“哪里,我还闹不清楚呢,怎么回事?”

“是鸟窝!那家伙以前可是电网工人,爬树他最在行了,脚蹬子踩一踩就能上去!”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叫上了坐在一旁的刑警:“根建,走了走了,还有八个小时!”

“我会优先鉴定的。”小坂菜绪又添了那么一句,大石桥健太挥了挥手,传来了一声不算响的“多谢啦”。

小坂菜绪目送大石桥健太与根建胜宏离开后,不禁松了一口气。加藤史帆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抬手勾上了她的脖子:“走吧,前辈请你喝咖啡。”

“哇,史帆桑请客准没好事。”

两人来到了天台。警务部长很喜欢在天台开誓师大会训话,不过寻常时间并没有人在,刑警们鲜少会有空来到天台看风景。加藤跟小坂碰了杯,随后望着地平线尽头只剩一条线的大海。

“你表现得太显眼了,这样真的好吗?”

小坂菜绪将双手撑在围栏上,也眯眼看向大海。

“我倒是觉得越显眼越安全呢。”

加藤史帆垂眸:“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咬我一下不痛不痒,我可是会叫唤的呀。”

说着,她伸出手,冲着假想的兔子叫道:“箜箜箜!”

加藤史帆看着后辈的惹人模样不禁笑了,她再次望向远方。城市里新建了不少高楼,似乎一直会像春笋那般拔起,但据加藤所知,那里头有几栋已经烂尾了。

她抬起脖子将咖啡一饮而尽,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小坂菜绪。后者好奇地打开,发现那是一份名单,名单分成了四部分,写着“警方”标题的那一部分中有不少她熟悉的名字,有“加藤史帆”,有“佐佐木久美”,有“大石桥健太”,有“渡边美穗”。就连“小坂菜绪”也在其中,只不过后面打了个星号,跟着两个字:家属。

“所有在那栋楼里的人的名单,包括我们,包括齐藤组,包括客人,包括工作人员。我反复检查过多次,不会有错。”

小坂菜绪点了点头,收起了名单。

加藤史帆旋过头看着小坂的脸,没有看见她有太大的表情起伏,这便笑了一声。

“怎么了?”

“看来让久美说准了。”

“说准什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小坂菜绪协助大石桥健太破案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科搜研,众人又恢复了对小坂敬而远之的态度。直到几个小时后,大石桥喘着粗气敲开了科搜研的门——这是他第一次正经敲开这扇门。

“拜托了,还有一个小时。”

小坂菜绪接过证物袋中匕首与手套,又找出了先前放好的样本。正当她打开仪器开关时松田走了过来:“我来对比死者血液,小坂桑请对比嫌犯特征。”

“明白了。”

大石桥健太在审讯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他想抽根烟,但又怕出去后小坂找不到他。他只能在原地来回踱步。一墙之隔的审讯室内,深川看着已经无话可问的根建胜宏不禁嘲笑道:“警察先生,是不是快到时间了呀?”

根建胜宏是刚刚通过考核的巡查部长,已经从警三年,碰到这种情况装得镇定,实际上已经急得不行。他焦躁地望了眼墙上的钟,没多久又看了眼表,终于忍不住离开了审讯室。

“大石桥桑,时间差不多了。”

“……没办法,尽可能拖延时间,别让他走太远。”

根建点头打开了门,无声地掏出钥匙给深川解开手铐:“你可以走了。”

手铐被摘下,深川转了转手腕:“真是的,没有证据就别乱抓人啊,无能的警察!”

这句话说得很响,整条走廊都能听见,路过的几名刑警都瞪着他。

根建咬紧牙关,强行忍下自己的怒火,缓步走在前头为深川引路,但本部就那么大点地方,他还是走到了正门口。

“再见了,无能!”深川嘲讽道。

“无能?”

一个轻柔的女声自身侧响起,深川瞥眼望去,瞧见那是一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她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深川吹了一声口哨:“哟,你们警察真是金屋藏娇呢,没想到你们还好这一口呀。”

“哪一口?”年轻女孩听到这,竟迈开步子走到深川面前,忽然牵起他的手来。

深川垂眸一瞥,眼中微动,哂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女孩将他的手掌翻过来,露出有些擦伤的手面。

“没有防护,爬树还是挺疼的吧?瞧瞧,木渣都刺进手里了。”说着,女孩挤了挤他手掌上的伤口。深川闻言暗道不妙,他想要缩手,谁知女孩反手捏住他的手腕,惹得他不得不翻过身来。

“干,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没有证据!”

“想要证据?”

另一个女声响起,她的声音略喘,显然是跑着来的。她手里拿着一份档案,在她身旁站着的是那个烦人的大石桥警部。

“在凶器以及包裹凶器的软布上检验出了你的身体组织,如果你嫌证据不够多,我们也可以查一查你手掌里那根木刺是不是和藏匿凶器的树相匹配。”

大石桥听松田说完这一大段话后露出得意的表情,又给一旁的根建胜宏使了个眼色,而后者更是嚣张,摸出手铐特意在深川眼前晃了晃才给他铐上,随后高声喊道:“19:27,深川崎,我以涉嫌故意伤人罪逮捕你,走吧,咱们回老地方。”

大石桥反身跟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小坂和松田丢下一句:“之后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小坂侧眼看了看松田,后者的眼中略显无奈。

“好噢,大石桥桑,我们等着你啦!”小坂替她喊道。

这天下班得晚,小坂菜绪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一进门便见到了正看着报纸的中年男人,对方穿着夏季警服,右胸口上的金底金星反射着灯光。

“我回来了。”

“今天也晚了啊。”

“抱歉,临下班进了个急案。叔叔今天为什么穿着警服?”

“之前在本部汇报工作。”

“哦,阿姨呢?”

“医院晚班。吃了吗?”

小坂菜绪看了眼灶台上的锅,咖喱的香味飘来。她垂眸回道:“还没,有吃的?”

“不是已经看到了?”

小坂菜绪呵呵笑着去盛了饭,她只象征性地挖了一小勺米饭,随后盖上了两大勺咖喱,浅浅的盘子看起来很满。

中年男人翻了一页报纸,小坂菜绪坐回桌前后,他状似无意地开口:“跟渡边见过面了?”

“见过了。”小坂的语气中似有叹息。

“她怎么样?”

“篮球打得不错,但日子过得就没那么好了。”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这一面是娱乐新闻,他很快翻过页。

“我开始查今野桑的案子了。”

中年男人翻页的手滞了一瞬,报纸从他指缝间滑落。仅仅一瞬,男人回道:“别逼得太紧。”

“是说对美穗,还是对这起案子?”

“都是。”

小坂菜绪没有再说话,低下头扒起饭。下班后她吃了两个饭团,面前这盘咖喱对她来说还是多了一些,所以她吃得很慢。

男人看完了报纸,收起后起身。小坂菜绪突然叫住了他:“若林桑,当年您也在现场吧?”

若林只是将报纸叠了起来,将其放在玄关桌台上摆着的黑白相片旁。三个年轻人穿着已经被淘汰下来的警察制服,相互勾着肩膀冲着镜头微笑。

小坂菜绪看见若林如此也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抬眼望向相片中站在若林与另一人中间的男性。

“吃过饭,就不该硬撑着胃口再吃一遍。”

小坂略吃一惊,紧接着微笑回道:“老头子还是不要小瞧年轻人的胃口。”

若林笑了,如此回到屋中。小坂最终还是倒掉了小半盘咖喱,她觉得或许近一个月都不会再想吃咖喱了。

回到房间,她将加藤史帆递给她的名单翻开,又从抽屉里找出了另一张纸。这张纸上也是名单,但人数比加藤那张少了许多,最上方的标题写着:今野案嫌疑人。

有些名字已经被划去了,剩下的名字大概十几个,第一个名字是“春日俊彰”,旁边写着备注:第一嫌疑人,证据不足不予起诉。

第二个名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姓名:若林正恭。名字的主人替她牺牲的父亲与早逝的母亲抚养了她三年,一旁的备注写道:案发前与今野本部长起过争执。

小坂菜绪盯着名字看了一会儿,最后在名字旁画了个问号。

铅笔笔尖向下滑动,越过了被线划掉的“佐佐木久美”与没有被划掉的“加藤史帆”,落在了“大石桥健太”上。一旁也有备注:离本部长尸体很近。有着同样备注的还有四人,分别是“高濑爱奈”、“关谷司”、“加藤史帆”和“长尾真”。

小坂菜绪先是盯着与自己发生冲突的大前辈的名字,大石桥在五年前就已经是警部了,佐佐木与加藤那时候才刚刚从警大回来。她又盯着熟识前辈的名字看了一会儿,转而看向加藤给她的名单。名单上有一百来号人,加藤史帆全部手写下来,字迹直到最后也是工整的。

会是她吗?

小坂菜绪摇了摇头,并不是确定了答案是“否”,而是没有证据,无法证明她不是。

她反复翻看着早已熟记于心的资料,直到墙壁映上了一道微弱的光芒,她才发现夜已深了。

深川崎在铁证前再也嚣张不起来,案件进展得极为顺利,大石桥健太把最后的文书工作通通丢给了根建胜宏,叫上了同期清山智之一起宴请科搜研的两位美女,岂料小坂菜绪顺手把加藤史帆也叫来了。

“哎呀哎呀,听说今天前辈请客,我也来沾个光。”

加藤史帆装着傻率先入座,后头跟着鞠着躬进来的小坂和松田。

大石桥健太面上有些挂不住,倒不是说与加藤史帆关系不好,只是她是本厅出了名的蹭吃蹭喝,胃口还极大,这一顿他注定少不了破费。果然,加藤史帆一边喊着“那我就不客气了”,一边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大石桥碍于科搜研两位年轻女生在场也只好闭嘴。

“不过说真的,我性子的确急了一点,但你们科搜研的动作也确实太慢了一些。小菜绪来之后稍微好了一些,之前,如果我们不催得紧一点,让犯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就太多了。”

加藤史帆与清山智之一道灌了大石桥健太不少酒,大石桥染着微醺,干脆将自己的牢骚统统发出来。

“这可真不怪我们,”回答的是松田好花:“您知道我们手上现在有多少未检验的证物吗?说出来吓您一跳:4093件!”

大石桥和清山显然吃了一惊:“怎么会那么多?”

松田回道:“我来时科搜研一共九个人,当时囤积的证物也就几百件,但后来人都走了,我们只剩下三个人,可证物还是每天十几件十几件地进,我们没办法,光做紧急案件都来不及,别说那些陈年旧案了。”

“这……怎么会那么缺人呢?”

“大阪、京都、东京,哪个毕业生不想往大城市跑,像日向县这样的小地方自然没有人愿意呆。”

“那小好花为什么待在这儿?”

“我们家是大家族,弟弟妹妹们还需要照顾呢。”

“那小菜绪呢?”

加藤史帆听到话题扯到了小坂菜绪身上,扒饭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

“我嘛,回来是查案的。”

加藤史帆闻言,忽然放下筷子插入话来:“要不要再加点酒,这里的自家酿的米酒可好喝了!”

如此说着,店门外又传来了“欢迎光临”的迎客声,坐在正面的大石桥瞥了一眼,惊道:“哟,那不是久美吗!”

佐佐木久美也佯装吃惊,拉起一旁人的手走了过来:“大石桥桑、清山桑……哎呀,你们也在啊,聚会怎么不叫上我?”

加藤史帆显然有些吃惊,瞥了一眼一旁正冲着来人微笑的小坂菜绪。

大石桥健太看见佐佐木久美时还充满着笑意,但目光落到她的同行人身上时却冷笑起来:“这不是渡边嘛。”

一旁的清山智之也看见了渡边美穗,眼中也起了玩味之意:“渡边?哪个渡边?”

“就是那个明明刚考了高级公务员,看见凶案现场就被吓疯了的巡查,记得吗?”

“噢,记起来了,后来哭喊着要辞职那个,对吧。”

“……我先失礼了。”渡边美穗皱起眉头丢下这句话,松开了佐佐木久美的手转身离开了居酒屋,席上的小坂菜绪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佐佐木久美没有去追,而是打着哈哈挤进席间。加藤史帆瞪了她一眼,后者在桌下拍了拍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特意要羞辱我?”

居酒屋门外,渡边美穗如此恨声对追出来的小坂吼道。

“你离警察本部太远了,你需要听听这里的声音。”

“我不需要,我跟警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有!渡边美穗,你敢告诉我你不再想当警察了吗?我问你为什么不就职,为什么不去打职业,你都含含糊糊敷衍过去了,你敢说你不想回来吗?!”

“小坂菜绪,别在那儿自以为是地说个不停了,这五年来你我都变了许多,你根本不可能了解我!”

“全世界没有比你更让我了解的人了。美穗,回答我,你为什么握紧双拳?”

渡边美穗下意识卸了力,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中有了四道深深的指甲印。

“犯人不在他们之中,没错吧?”

渡边美穗抬起眼瞪向她,余光却见到了在小坂菜绪身后追出来的松田好花。

“你就不能放过我?我根本不想将什么真相大白天下,你该跟你的新同伴一起玩那侦探游戏,绝不该跟我!”

渡边美穗甩手跑开了,连同在不远处观察着一切的黑帮成员。小坂菜绪没有追上去,是松田好花走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确对你在追的案子很感兴趣,但很可惜,我只是一个研究员。如果你真的不想孤军奋战,那就换一个同伴,或者换一种方式。”

“换方式……?”

“比如……等待。”

“还等?她已经游手好闲了五年,她本来可以……”

“你真觉得她的游手好闲是出于本心?或许她有自己的想法呢?如果她不肯说,那就相信她吧。”

小坂菜绪望向那个背影,若有所思。

“走吧,还得应付那群喝多了的前辈呢。”

等两人回到饭桌上,佐佐木久美已经加了一副碗筷坐着吃上了。加藤史帆则反常地没有动筷子。大石桥健太看见两人回来,招呼她们落座后便急不可耐地问:“小菜绪,听说你在查今野本部长的案子,是不是真的?”

小坂菜绪望了眼佐佐木久美,后者没有抬头,但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那起案子还是别碰的好,这可是我们日向县警察本部的一根倒刺啊。”

“那是怎么回事?”松田好花本就好奇,既然话题已经挑开,她便单刀直入地问。

“你进鉴识课的时间太短,当然不知道。”大石桥健太压低声音道:“听说过五年前日向县警察本部长被刺杀的案子吗?”

“当然知道,那可是震惊全国的大事件。我当时在京都读书,好多同学来问我呢。‘你家乡的警察本部长被刺杀了噢’。”

“没错,就是那起案子。由于案子发生在我们本部的表彰大会上,所有在场的警察都有嫌疑,最后这件事是管区警察局的监察课进行的调查。”

“管区警察局”指的是日本警察厅按照地区划分的警察辖区,分东北、关东、中部、近畿、中国、四国、九州七个辖区,除了北海道警察与东京的警视厅,其余所有都道府县警察都受管区警察局的监管。日向县受近畿管区警察局管辖。

“当时除了时任本部长的今野桑,还有一名警部和一名暴力团成员死亡,而嫌犯是一名前警察官,当场被逮捕。”

“当场逮捕?那不是没有悬念吗?”

“可那家伙矢口否认是自己动的手,最后还真因为证据不足不予起诉。当时管区警察局内要求负责调查的监察官辞职,后来却不知什么原因把他直接调到了我们本部。知道的吧,就是仓桥桑,本部监察官。”

“都五年了啊,还没线索?”

“可不是嘛。而且更奇怪的是主流媒体集体噤声,那之后是不是再也没有听说过这起案子了?反正这起案子背后的水可深着呢。小菜绪啊,不是哥哥我唬你,真的别碰为好。”

“哥哥?大石桥桑当她的叔叔都够了吧?”佐佐木久美在一旁调侃,大伙儿都笑了,唯有加藤史帆只是象征性呵了几声,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聚餐结束,加藤拉着小坂说要散步,还婉言谢绝了佐佐木与松田的跟随。

“菜绪,你到底在想什么?明天,整个日向县的警察都会知道你在调查那起案子,我是同意你做得显眼一些,但你不能把事情摆在台面上,大人物们会插手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

加藤史帆的眼睛睁得老大,如此惊异地看着镇定的小坂菜绪:“你……这太冒险了!而且你既然拿到了那份名单就该明白,上面所有的人都有嫌疑,大石桥桑他们也一样。”

“史帆桑,这对于你我来说也都是一样的。”

加藤史帆突然沉默,小坂菜绪凑到她面前,眼镜下的浅棕色双眸紧紧盯上了她。

“能说说史帆桑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吗?”

加藤史帆本想躲开视线,但小坂再次凑到她眼前,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在怀疑我吗?”

“我怀疑所有当时在场的人。”

“所以你开始找新的伙伴,五年前不在现场的鉴识官,五年前不在现场的巡警。我听说你跟欅坂署的几名新人关系也很不错啊。”

“不要岔开话题,史帆桑,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转变态度?”

加藤史帆叹了口气,离小坂远了一些:“你这样,会被人家以为我们在接吻噢。”

小坂菜绪撇撇嘴哼了一声,再次与加藤并肩向前走。

“当时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吧。本部长被刺杀是在停电期间,地点是三楼宴会厅的男厕所。而男厕所的隔壁是准备室,恰巧停电前,大石桥桑就在那里。”

“他去那里干嘛?”小坂菜绪明知故问。

“第二天是长尾桑的生日,你知道长尾桑吗?今野桑死后是长尾桑任的本部长,后来他也辞职了。那天我们给他准备了一个大蛋糕,当时就放在准备室。大石桥桑是准备去推蛋糕的人。”

“除了大石桥桑还有谁在准备室?”

“关谷桑和高濑,关谷桑负责表彰会的主持流程,在准备接下来的道具。高濑当时是大石桥桑的搭档,也一起去帮忙了。”

“高濑桑……是在警大培训的爱奈桑吗?”

“是啊。你不会在怀疑她吧?她可干不了那事,那时候她还在备考高级公务员呢。”

“倒也是,好像是考了四次对吧?”

“像小坂鱼这样只考一次就通过的才是少数好吧,我跟久美都是两次。”

“嗯……当年美穗也是一次通过啊。”

“你们两个都不正常。话说回来,当时有作案时间的并不止他们,停电时间持续了五分钟,全场都有可能趁黑进入厕所杀人,其实关键还是在一楼配电室发生的杀人案。根据蜂须贺桑的遗言,他目击到了凶手杀害那名暴力团成员,自己则是在与凶手搏斗中重伤牺牲的。你看,能在五分钟内跑三层楼连杀三人的家伙可不多见,嫌疑人又是个经常健身的,如果不是蜂须贺桑恰巧在一楼检查配电箱碰上了他,恐怕嫌疑人就那么瞒天过海溜走了吧。”

“史帆桑也认为是那个嫌疑人干的?”

“虽然确实有些不合理之处,但毕竟被抓了现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予起诉。”

“证据不足。要是那时候美穗肯开口就好了。”

“美穗的确是撞见了配电室的现场,但你就那么确定她在装失忆?那个现场我也瞥到了一眼,的确挺吓人的。”

“她可不是那种撞见凶案现场会害怕得疯过去的胆小鬼。”

“因为这种事选择退役的警察可不要太多哦。”

“但她不会是。”

“好吧。”加藤史帆耸了耸肩:“看来你还是决定继续调查,甚至不惜将自己最好的朋友拉下水,没错吧。”

“没错。”

“那么我的嫌疑洗清了吗?”

“没有。”

“那在后头偷偷跟着我们那两个人呢?”加藤史帆撇嘴又问。

小坂菜绪笑了:“有一个当时不在现场的。至于另外一个嘛……”

“我们要是现在跑起来的话,后头那两个能跟上我们吗?”

“不试试可不知道呀。”

“那么,三、二……”

“一!”

渡边美穗站定下来,跟在她身后三米外的女人也停了下来,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说,你是不是跟得越来越近了?”

“……”

“再这样下去,我要被当成暴力团成员了。”

“……”

“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只负责保护你,不负责与你聊天。”

“切,会说话的啊。”

“……”

渡边美穗接着向前走。天已经黑了,附近还开着灯的室外球场只有一处,她背着包向那里走去。一共两块场地,很幸运,有一块是空着的。

“你会打篮球吗?”

“不会。”

“不来玩玩?我可以教你的。离你的换班时间还早吧?”

那个女人沉默着走过来,从渡边的手中抢过篮球,在球场上拍了两下。篮球落地的回声很响,就像是砸在两人的心底。

渡边美穗张开双臂弯曲膝盖,摆出防守的姿态。女人在原地运球,忽然毫无征兆地侧身冲过渡边的防守,三步上篮,进球。

“你不是说不会嘛。”

“跟你比,不会。”

渡边美穗接过女人传来的球,沉着地看着女人的眼睛,右手转左手,一个假动作后迅速切回突破防线上篮。

渡边将球传回给女人,开口问:“为什么你们大小姐对这起案子那么上心?死去的暴力团是什么人?”

两人的单挑难分伯仲,攻防互换后女人终于松了口:“阿座上桑,八年前冲突时救了大小姐的命。”

“原来如此。”

攻防再次互换,这次是女人先开的口:“为什么隐瞒真相?”

渡边这次的突破没有成功,球被女人截下。

“有些话即使说出口也被叫作废话。”

“……大小姐是不会放弃的。”

“如果她追寻的是一个无意义的答案呢?”

“意义该由大小姐自己定义。”

女人忽然抱起了球,望向球场场边。渡边美穗也望过去,发现球场不知何时被清空,一排黑衣人站在那里,中间就是齐藤京子。

女人望着缓步走来的齐藤京子,丢下球向她鞠了一躬:“大小姐。”

齐藤京子看了她一眼,又觑向渡边美穗,问道:“她怎么样?”

“有她在,今年我们不会输。”

齐藤京子点了点头,弯下腰捡起球拍了几下,只是掌握不好频率,球很快就砸在了那个女人的脚上。她一声不吭,始终低着头。

“让她一直跟着你,不算委屈你吧?”

“绝不。”渡边美穗回道。

“富田,听到了?”

“听从大小姐安排。”

“走了。”

齐藤京子来得悄无声息,走时却声势浩大。装有改装马达的汽车轰鸣声划破夜空。

两人目送齐藤京子离开,渡边美穗问:“富田?”

“富田铃花。”

“明天跟我一起去训练吧?”

“好。”

滨岸与河田很诧异,渡边美穗带来的女人看起来很吓人,打起球来更是凶狠。她与渡边一样都属于进攻型队员,不同的是她几乎不会传球,即使陷入一打三的局面也是如此,只有当渡边出现在她视野里时才会让出球来。一天的训练结束后,两人偷偷找到渡边美穗:“那个富田是什么人?”

“暴力团的。”

两人吓了一跳,富田训练时一直穿着长袖,她们没有注意到纹身:“你这是被他们威胁了?”

“没有。”渡边美穗笑道:“富田虽然话不多,人还是不错的。”

说着,渡边美穗将手边的饮料丢了出去,向这里走来的富田铃花抬手接住,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后灌了口饮料,随后安静地觑着地上的美穗。

“今天差不多了,之后我们还有点事。”渡边美穗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衣服。

“就走了?最近早退是不是太多次了?”

渡边摆了摆手,与富田一起走出球场。留在原地的滨岸嘟囔着:“她不会是加入暴力团了吧?”

“不会吧?”

渡边美穗单眼睁开,将手里的小玩意贴近睁着的右眼。她看见一个人背着公文包,骑着自行车在一栋楼前停下,下车后,脚一蹬将脚撑踢开。他没有锁车,而是直接跑上了楼。

她将袖珍望远镜放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纸笔,用牙打开了笔帽快速记录了一行字。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一旁的富田铃花说。

“不要着急,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说着,渡边美穗看见有人下了楼,她立刻抬起望远镜,发现是先前追踪的男人换了一套黑色衣服,背上了双肩背包。

“要动起来了。”

渡边美穗从地上坐起来,将东西快速收拾好,随后与富田铃花一起跑动起来。她们在排水渠的这一头,被追踪的男人在那一头。

跑出大约五分钟,骑着自行车的男人拐了弯。两人先后翻过水渠的栏杆到了对面,等再看到自行车时,男人已经不见了。

渡边美穗看着自行车停靠的地方,这里是一栋三层排屋,外侧走廊暂时没看到人。

“他来这里踩过点,三楼右数第二间,那家主人今天出差。富田,相机呢?”

富田铃花已经将相机拿出来递到她手边。

“你来拍嘛,我记一下时间。”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叫声:“喂,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富田铃花下意识想跑,却被渡边美穗抓住了衣服。她探出头望过去,将食指贴在了嘴唇上,随后将那名女巡警招呼过来。

女巡警被这气氛带得紧张起来,她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看……看到了。”

“15:36进的房间,现在差不多十分钟了,就算没有行窃也可以定个闯空门,那家主人出差去了。我们两个没有带警察手册,这里得交给你。”

说着,渡边美穗将笔记本上的观察记录撕了下来塞进女巡警胸前的口袋,随后又问:“欅坂署的?”

“啊……是!欅坂署假名派出所巡查金村美玖。”

渡边美穗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干。我们到他自行车那里,他看到我们会往你那里跑,抓住机会。如果实在不行就叫支援,明白了?”

“明……明白!”

金村美玖的手微微颤抖,但一想到有两位可靠的前辈在也就放心许多。没一会儿,那道门开了。背着背包的黑衣人四下张望,他并没有看到金村,这便下了楼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金村美玖的牙开始打颤,她干脆咬起自己的手指,想让肌肉放松下来。很快,她就听到一声大喊:“不许动,警察!”

金村闻声立刻抽出警棍站了出去,黑衣人果真向她的方向跑来。她慌乱地挥起警棍,而黑衣人也失了分寸,竟一不小心滑倒在地。金村美玖抓住机会擒住了他,给他上完手铐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前辈,我抓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抓住犯人,兴奋取代了紧张,但紧接着她便发现方才指导她的前辈不见了踪迹。

金村美玖将犯人押回署里,佐佐木久美见了不禁鼓起掌来:“不错啊金村,开张了嘛。这是干什么的?”

“盗窃,赃物都在包里,我还没看呢。”

“仔细一看……”佐佐木久美伸手抬起犯人的脸:“这不是常连客上田嘛。”

“没想到被一个新人抓了。”上田气不过,哼了一声。

“人赃俱获,你瞧瞧,我们抓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你就不能长长记性别再偷了?”

“上瘾啊,打小钢珠也是。”

“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首饰、耳环……嚯,寻呼机。收获颇丰啊?”

“这一年以来最好的一次。”

“好你个头。”佐佐木久美拿文件夹拍了上田的脑袋:“自己去审讯室。”

“得嘞。”

没有人跟着,上田也乖乖地坐进了只摆了桌椅时钟的房间。基层警察见常连客的次数多了,有时候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上田因为赌博欠下巨款,暴力团的人经常找他的麻烦,找不到工作的他只能做这种小偷小摸的勾当,进了局子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至少这两天的饭不用愁了。

“你抓的人,你来做笔录吧。”佐佐木久美对金村美玖说:“不过佐藤那小子呢?”

“前辈去东大街巡逻了。”

“那家伙又偷懒,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他。不过你先说说上田是怎么回事吧,碰巧看到了?”

“唔……倒也不能这么说……”

金村美玖将来龙去脉一说,佐佐木久美奇道:“没有带警察手册却在追踪犯人,事后还不见踪影……你这是碰上私家侦探了吧?看到脸了?”

“没有。不过两个都是女生来着……噢,还有这个。”

金村美玖将胸口口袋里的纸条拿出来:“这是那个人给我的。”

佐佐木久美打开纸条,发现纸条是横着写的,左边列了时间,右边列了上田的行动。上面显示跟踪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你抄一下吧,我要用这张纸。你碰到的应该是这一年给我们提供神秘线索的人。”

“那两个女生就是吗?!哎呀,我太紧张了,真该回头看一眼的!”

“真就什么特征都没看见?”

“……这么一说,其中一人胳膊上好像有纹身来着,虽然穿的长袖看不清楚……难道是暴力团?”

“只有一个人有?”

“嗯,跟我说话的那位没有。”

佐佐木久美点点头:“去吧。我会让佐藤回来,待会儿你先去笔录,抓紧时间。”

“佐佐木桑之后有事?”

“嗯,要去一趟本部。”

听到这话,方才从门口路过的中年警察又走了回来:“喂,佐佐木,你待会儿要去本部?”

佐佐木久美抬眼望去,不自觉挺直了腰板:“是的,署长。”

“那帮我把这个带去。”署长抬起手上的文件夹:“交给仓桥监察官的,新纪律文件的实施情况。”

“啊……仓桥桑啊……”

署长踏进办公室将文件硬塞进佐佐木的怀里:“去吧去吧,今天夜班的饭我包了。”

署长得逞的模样落入佐佐木久美的眼中,她只能无奈念道:“挨上苦差事了。”

金村美玖将纸条抄完,佐佐木收好原版纸条,又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没有署名的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了三张字条。字条上面的字迹与金村收到的纸条相同,也都是将纸横过来书写的。这是警察的特有习惯,佐佐木久美的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但她还需要找到小坂菜绪来确认一下。

她将署里的便衣车停到本部的停车场时,隔壁车位也来了一辆车。她看清车内坐的人后立刻决定在原地等候,那两人下车后,佐佐木便鞠了个躬:“佐野桑,关谷桑。”

“噢,是佐佐木啊。”佐野全名佐野宏明,他是日向县警察本部的现任本部长:“来交资料?”

“是,监察纪律文件落实情况。”

“若林那小子怎么不亲自来?”

“署长公务繁忙,最近辖区里又忙起来了。”

“他再忙还能有我忙?”佐野宏明的声音亮起来,佐佐木久美没听出那究竟是调侃还是生气。

“自然是没有您忙的。您有事找署长吗?我回去时跟他说一声?”

“算了,他躲到警署里就是想躲着我,我还是省得招他烦吧。”

“您千万别这么说,署长怎么会躲着您呢?”

“那你呢,佐佐木?你不在搜一,跑去欅坂署又是躲着谁?”

佐野宏明的话让佐佐木久美浑身一个激灵,她慌忙躬下背:“我绝没有躲着谁的意思!是我认识到自身的不足,所以……”

“少拿那些话唬人,你们一个个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你佐佐木是搜查一课破案率最高的刑警,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什么‘自身不足’?听好了,我不管你们私底下在查什么案子,但是得给我在该待的地方好好干,别让我看到你们闲着,听明白了吗?!”

“是!”

佐野宏明摆了摆手离开了,跟在他身后的公安一课课长关谷司路过佐佐木时瞥了她一眼,也快步离开了。

佐佐木久美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甚至不得不撑在后备箱盖上才能保证腿不发软。调查五年前的案子这件事甚至惊动了警察本部的最高领导,她不知道这究竟是福还是祸。然而一想到接下来又要面对另一位高层,她几乎想要钻回车子开回警署。

但她不能那么干。于是她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罐黑咖啡,一口气全部喝完后总算是振作了精神,拿起文件走向本部监察官的办公室。

仓桥雄亮的话很少,没有人能猜得透他在想什么。佐佐木久美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就此离开,却见仓桥将笔丢下,又把眼镜摘下放在桌上问道:“若林还好吗?”

“署长很好,但今天实在是抽不开身。”佐佐木久美如此回答着,一边在想两位大领导问了同样的问题,究竟是巧合还是富有深意。

“你知道吗,他曾是我的老部下。”仓桥的语气温和,就像是与佐佐木聊家常那样,可这却引得佐佐木久美一阵惊恐,无数问题在她脑中飞过。换作是别人她不会这样,但仓桥是监察官,警察中的警察。

“……略有耳闻,仓桥桑。”

“大概是十三年前吧,我们都在搜查一课,我是课长,他是纵火犯二系系长。知道小坂吧?他是我从搜查四课抢过来的,让他当了杀人犯一系系长。他们还有个同期,是杀人犯三系系长。”

佐佐木久美的额间渗出汗来,她的喉咙变得极为干涩,但直到开口后才注意到这一点:“这……咳……这我的确不知道,仓桥桑。”

“你不知道很正常,若林平时跟你们年轻人关系不错,但这种事极少开口,他不会跟你们说这些。”

“……是。”

“你叫佐佐木,对吧?”

“……是!”

“你跟小坂监察官的女儿关系很近吧?”

话题扯到了小坂菜绪身上,佐佐木久美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了。

“……是,仓桥桑。”

“年轻人,多在一起玩玩,挺好。”

紧接着,他的话锋一转:“但要注意分寸,明白吗?”

额头的汗顺着发丝落下来,恰巧滴入她的双眼。她不得不一边挤着眼一边回答:“明白!”

仓桥的面孔变得模糊,就连整个办公室都变得虚幻。佐佐木久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走廊,又是如何来到的大厅,唯有一点,她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但她还是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久美?”

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回头望去,见到来人是挚友加藤史帆,顿时安下心来。

“怎么了?”

“啊……有点中暑吧,没事了已经。”

“真的?”

“没事没事。我该走了,忙得很忙得很。”

“噢,当心点啊。”

佐佐木久美回到停车场后立刻钻入了闷热的汽车内。车门上为了监视留下的矿泉水只剩下三瓶,她一把抓起水瓶旋开盖子,没有往自己的喉咙里灌,而是将口袋里的字条掏了出来。

但她没有将水倒上去,而是在滞了三秒后又将水放回了原处。

一同被放回原处的还有那些字条。与原来不同的是,她从手套箱里翻出了一个没有用过的证物袋,将字条小心收纳起来,这才放回口袋。

钥匙打起火,她将车倒了出去。而在本部大楼三楼的某个窗口内,仓桥雄亮目送那台白车离开,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加藤史帆。

“看来你的同期并不打算放弃。”

“佐佐木桑就是这样。”

“那你呢,加藤?”

“我会做我该做的。”

“那就去吧。”

“宫田桑……”在人事课的办公室内,小坂菜绪拉着一位制服警的袖子苦苦央求着:“三个人,就三个人!”

“都说了,这不是我想找就能找到的。否则科搜研也不至于让你一个职业组的进去帮忙啊。”

说话的是人事二课的宫田爱萌警部,小坂菜绪已经来了不下十回,虽然要求帮忙的事一点儿都没有着落,但两人的关系却近了不少。

“招不到人外包出去也行啊,日向大学生物部不是挺强的嘛?”

“可经费哪里出啊?这可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搞定的事,牵扯的面很多的。”

“但科搜研的空缺不光是一两个人,而是十几个人啊,那部分资金总是有准备的吧。这么说吧,咱们缺的是人,不是技术,哪怕是大学在校生都可以帮得上忙。你看看,一份请专家的钱可以找三个实习大学生,人的问题是可以以最少的资金解决的呀,拜托了呀,宫田桑。”

“不行不行,让普通大学生涉及警察的调查,这让上面知道非扒了我的皮!”

“可是你想呀,证物解读越多,破案率就高,经费也就越多,良性循环嘛。我们给出去的证物肯定会筛一下的,重大案件总得我们自己来。我们实在是缺人才会来找宫田桑您,等到新一轮公招结束自然就好了嘛。”

宫田爱萌看着小坂菜绪的眼睛,终于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算是服了你了。我帮你问问上面,但这事儿我也说不准行不行得通,就算可以落实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好的,你明白吧?”

“如果不行再另说,但如果真的可以,请宫田桑务必多操劳操劳!”

“我快要被你操劳死了,真是的,明明马上就要放年假了。”

见宫田爱萌摆出了头疼的表情,小坂菜绪立刻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本书来:“宫田桑,找这本找了很久了吧?”

宫田爱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强忍着笑意抢过了书:“行了,我知道了。”

“多谢您啦,宫田桑!”

门口的松田好花也向宫田爱萌鞠了一躬,她听说小坂菜绪的目的后也要求跟着来,可没想到小坂居然是用这种撒娇卖萌加贿赂的方式求得的机会,她实在是做不来,只能全程像木桩一样杵在一旁。

“下回好花也一起来嘛,别看宫田桑那样,其实拿后辈们的请求没什么办法呢。”

“算了还是,这样的差事还是全部交由你来干吧。我对这种事可不擅长。话说回来……”两人踏上空无一人的走廊,松田好花的神情严肃起来:“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小坂菜绪眸光一闪:“证物全都在管区警察局吧?”

“是这样没错,但负责鉴识工作的还是本部,当时的科搜研人还是很多的,有些什么小动作总会被看见……明白了吧?”

小坂菜绪与松田好花对视一眼,各自颔首,不再言语。

一周后,小坂菜绪路过人事二课,宫田爱萌难得主动招呼她进来,小坂暗道不妙,果然听宫田说:“那件事我问过了,上面不批,我也没办法。事先声明啊,书我可不会还给你,还没看完呢。”

“是哪一位没有批?”

“这……”宫田爱萌垂眸思考片刻:“难不成你还想去找那位说理?”

“我姑且也会看看是哪一位的。”

宫田爱萌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却摆了摆手:“不行,我可不会告诉你。谁知道你想干嘛。”

“那把书还给我。”

“没门儿。”

“那就告诉我是谁。”

“不可能!”

小坂菜绪哼了一声,宫田爱萌见状起身,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小坂转了转眼珠也跟上了。

两人来到窗边,眼见四下无人,宫田爱萌低声对小坂菜绪说:“这事儿本来跟我没关系的,但全日向县所有的警察都知道你要干什么……”

“宫田桑也想劝我收手?”

“我劝了你听吗?”

小坂菜绪耸了耸肩。

“仓桥监察官说了,让你想清楚了再去找他。”

小坂菜绪的确是思考了。五分钟后,她敲开了仓桥雄亮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看见来人时明显抖了抖眉毛,他没想到小坂菜绪来得那么快。

“仓桥桑,听说您找我。”

仓桥雄亮呵了一声:“一进来就跟我玩把戏?”

小坂菜绪嘿嘿一笑:“说错了,是我找您。”

仓桥雄亮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眉间倒是舒缓许多。他瞥了一眼一旁的座位:“坐吧。”

“不坐了,仓桥桑。科搜研太忙了,我只剩五分钟的休息。”

仓桥雄亮眯了眯眼,直接切入正题:“把案件证物的分析工作外包,我们警察的权威性何在?”

“您应该知道科搜研的研究员们经常被刑警威胁,无法给出公正的分析吧。”

“个别现象。而且你进科搜研后这种情况少了很多。”

“我并不是光说我们日向县警。仓桥桑,科学搜查研究室应该独立于刑事部,这样才能保证证据的公正性。”

“你难道是来跟我讨论警察的组织构成的?”

“当然不是,仓桥桑。但保证公正性,减少错案冤案,也是您作为监察官的职责,所以我并不认为您有理由拒绝我的建议。”

“……小坂警部补,你就这么跟我这个本部监察官说话?”

小坂菜绪微微低下头,眸光却炯炯盯着仓桥雄亮:“原来的小坂警视也是如此跟您说话的。”

仓桥雄亮闻言忽然起身,绕到桌前站在小坂菜绪面前。小坂的头压得更低了,仓桥却歪着脑袋想要看她的脸。

最终,他拍了拍小坂菜绪的双肩:“抬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小坂照做。

仓桥雄亮看见了小坂菜绪眼中的光,看了很久,忽然大笑起来。笑声过后,他又坐回了办公椅:“你跟你爸一模一样。”

“这算是夸我吗,仓桥桑?”小坂菜绪的嘴角微微翘起。

“不全是,菜绪。直接说吧,你要什么?”

小坂菜绪向前走了一步,温顺的双眼中流露出似狼般的狡黠:“五年前案件的所有证物,全部外包给其它研究机构,警方相关人员不得干涉相关研究。”

“万一查出与当年有出入,你现在的同事会面临刑事诉讼,他们的一生就毁了。”

“在外包之前我会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他们愿意说出真相,请仓桥桑尽力保全他们。”

“菜绪,我是监察官,我不可能做如此保证。”

小坂菜绪的眸光没有变化,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那我请求监察官将五年前的本部长刺杀案所有证物重新交给科搜研进行研究,并且允许我们使用日向大学生物系的最新科学仪器。其它要求与刚才一样:不允许任何警方相关人员干涉证物研究进展,重大案件以下级别的案件证物全部外包,给科搜研以充足的时间。”

“……小坂警部补。”

“是的,我也一样。不得干涉有关证物研究。”

“你确定他们不会重蹈覆辙?”

“我保证。”

“小坂菜绪。”

“是!”

“明天起,搜查一课杀人犯一系,你跟佐佐木久美搭档,人事课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文件在宫田那里。”

“久美桑?”

“她也是明天到任,本部长亲自调她去的。”

公安一课课长关谷司来到了佐野宏明的办公室,他显得有些急躁:“仓桥把小坂调去搜一了,科搜研也要重新调查今野案的证物了。”

“看你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就是凶手。”

“我当然急了,原本调佐佐木进搜一是为了限制她调查,如今却变成她和小坂的公开调查。现在倒好,就差立搜查本部了。仓桥这一步棋走得可真损啊。”

“你越是急就越容易出错。本来事情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是你非要去动那个女服务员。”

“可她说要去告发我啊。”

“让她去啊,大阪府警自己的案子都处理不过来,怎么会管日向县的案子?”

“……是我太急了。”

“仓桥就是在等你出错,别再犯蠢了,公安一课的位置也不是好坐的,底下人都看着呢。”

关谷司离开了,佐野宏明摇了摇头念道:“关谷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仓桥雄亮放任他那么些年,无非是在找他与我们的关系。现在关谷捅出那么大篓子,仓桥不得不收网了,这不可谓不是好事。”

说话人是警务部长梅崎阳,日向县警察本部的二号人物。

“的确,我们与今野被害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确实。”

佐野宏明冷冷地看着梅崎阳,又问了一句:“不会出什么岔子,对吧?”

“……不会,本部长。”

渡边美穗与富田铃花坐到了这间家庭餐馆的靠窗位置,富田依旧穿上了贴身的长袖便装,将骇人的纹身全部掩藏在衣料之下。

她撩了撩领口,不禁抱怨道:“真热啊。”

渡边美穗正观察着远方的一栋公寓,五层靠右侧的房间敞着,勉勉强强能看清两个人影。

“忍着点吧。”

渡边美穗看见两人回了房间,又拉上了窗帘,这才似有遗憾地如此说道。

“今天是什么?扒手还是变态?”

“今天?今天是警察。”

闻言的富田铃花立刻变了表情,毫不掩饰地显露着眸光中的杀意觑向那边:“杀人犯?”

“什么杀人犯,顶多施贿受贿。”

富田铃花很快收起了兴趣:“好吧。”

“除了那起案子,你还真的对警察其它的不祥事不感兴趣。”

“你要是能直接把凶手的底细告诉我,我也不至于总跟着你了,你也觉得我烦了吧?”

渡边美穗耸了耸肩:“为什么你们总觉得我是装作失忆?”

“原来可能还有点怀疑,跟了你这一个月确定了。”

“为什么?”

“就因为你还想当警察。”

“我就不能是‘怀揣着从警的梦想却反抗不了命运的可怜人’?”

“之前你那个朋友不也说差不多的话?那时候你的眼神可不是一个不甘命运的可怜人该有的眼神。你是想告诉她:‘我也在奋斗,你该相信我!’不是吗?”

渡边美穗撇了撇嘴:“一双眼睛里还能读出这样的深意,看来警察也快下岗了。”说着,她扭头盯上富田的双眼:“你,富田铃花,暴力团成员,暂时还没有违法记录,可以走了。”

富田铃花偏开视线盯向那栋公寓:“出来了。”

渡边美穗不得不望过去,望远镜再次贴上右眼。富田铃花摸出了笔记本和笔问:“怎么写?”

“清山智之,12:03进入山根宽和的公寓,12:32离开。”

“他们是谁?”

“清山是搜一的警部补,一直没什么成果,警部考试也老不合格。他想要转入公安部,在那里的升职机会比较大。山根宽和是公安庶务系系长,他来送点人情。”

“想转课系不该找人事课吗?”

“是这样没错,但人事课都是一群油盐不进的家伙,只看能力不问出处。连顶头上司警务部长要调人也得看他们脸色。”

“你们警察还有这样的人?”

“五年前就是你想的那样,但那起事件以后,人事课里里外外换了一茬人,据说是直接听命于监察官。”

“那个仓桥?”

“仓桥监察官,他可是日向警察本部的大前辈。”

“一个仓桥,一个小坂,都是跟齐藤组有过过节的警察。”

渡边美穗拿开望远镜斜眼瞥了富田一眼:“小坂?”

“我们老大唯一一次栽跟头就是在当时还在搜查四课的小坂手里,判了整整十年。”

“怪不得你们大小姐非得拉菜绪下水,原来还有私仇。”渡边美穗再次望过去,清山智之和山根宽和在公寓楼下又聊了许久,没有要走的意思。

“可别误会,我们组向来都是恩怨分明,上一代的恩怨已经结束了。”

“那仓桥监察官呢?”

“他比小坂更狠,整个齐藤组差点栽在他手里。”

渡边美穗的眉毛挑了挑,却见望远镜里的两人同时回过头看向公寓的楼梯口,她紧皱眉头,那两人同时向楼梯口鞠了一躬。

渡边预感到了什么,紧张地盯着楼梯口。

下楼的人正是公安一课课长,关谷司。

渡边美穗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持着望远镜的右手不自觉握紧了。

“有什么人出来了。”富田铃花没有发现渡边美穗的异常,如此说道。

渡边美穗努力让声音不再颤抖,回说:“那是公安一课课长,关谷司。”

“是犯人吗?”

“……你真应该去警察本部门口,出来一个警察问一嘴。”

“好主意。”

渡边美穗没有搭腔,紧紧盯着那三人的一举一动。

“12:35,关谷司下楼?”

“……什么?”

“笔记啊。”

“噢……就那么写吧。关谷在跟清山说什么,清山似乎有些为难……但他点头了。”

“发现了职权滥用的证据啊。”

“或许吧……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此倒霉……但愿没有。”

最后这句话是渡边美穗轻声细喃的,富田铃花看了她一眼,又望向那三个人,眼神再次染上了杀意。

等到那三人都散去后,渡边美穗和富田铃花才离开餐厅。渡边早就知道今天富田会回一趟组里,任由她跟着自己回到家中,随后从公寓的窗户目送富田离开。

没一会儿,她的门铃响了。渡边美穗从猫眼看向门外,看清来人后打开了门。

“美穗,章鱼烧。”

渡边美穗笑着接过热乎乎的外卖道:“多谢啦,史帆桑。”

加藤史帆踏进房间,渡边美穗的房间比起警察宿舍还要大一些,虽不能说有条不紊,但还算整洁。她还养了些鱼,摆在常年紧闭的窗户下。

“过得挺不错呀?”

“也没有啦,咖啡?”

“水就行了,待不了多久不是?”

“确实,那家伙动作挺快的……今天,看到关谷桑了。”

“嗯,在山根桑家里,清山桑也在。”

“清山桑他……也挺照顾你们的吧?”

“没办法,既然涉案,我不能当作没看见……还是说说你吧,仓桥桑的提案考虑得怎么样了?”

渡边美穗显然犹豫了,但她还是微笑着回答:“没有比那更好的办法了。”

加藤史帆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她:“那就做吧。”

渡边美穗长长地叹了口气:“五年了啊……”

“是啊,五年了。”

自从调去搜查一课后,小坂菜绪很少在工作时间去科搜研了。不过今天有一份证物要送去检验,小坂菜绪久违地回到鉴识课,敲开了科搜研的门。

“噢,是菜绪啊。好久不见了。”开门的是主任立田悠介,自从科搜研的大量证物被外包给日向大学后就一直对小坂很关照,就连寡言少语的谷口健二也会对她回以笑意。

“有份笔迹鉴定,还挺急的。好花呢?”

“在那儿。”

小坂菜绪走进研究室,看见在房间深处的工作台前,松田好花正聚精会神地用放大镜看着几张字条。小坂没有继续打扰她,只是将证物放在了一旁空着的工作台上,倒是没想这一动作惊动了松田。松田抬手挪开了放大镜,关闭了照明灯后回头:“噢,是菜绪啊。”

“抱歉,打扰你了。”

“没事,怎么了?”

“这儿有一份笔迹鉴定,还挺急的。”

“噢,我帮久美桑看完就帮你。”

“久美桑?”作为佐佐木久美搭档的小坂菜绪并没有听说有什么需要笔迹鉴定的案件。

松田好花让出半个身位自说自话道:“不过这个人以前一定是警察官,年纪也不会很大,应该跟我们差不多。”

“什么?”小坂菜绪凑过去,发现那些字条纸张的新旧程度不一,大多是跟踪笔记,但其中有一份是一封信:

我是某起凶杀案的目击者,我有重要线索想要提供,请针对那起案子成立搜查本部。

“……这是什么?”小坂菜绪看着那些文字,愈发觉得眼熟。

“久美桑没说过吗?这一年欅坂署经常会收到匿名举报,这些举报有理有据,协助抓获了不少犯人。但最新的这份不是情报,而是这封含含糊糊的信,字迹基本确定是同一个人。但既然是原警察官,总应该把案件名说清楚吧?”

“什么时候收到的信?”小坂菜绪忽然着急起来。

“大概半小时前久美桑送来的。”

“知道是什么时候送到欅坂署的?中间经过了多少人?都有谁知道?”

松田好花看到小坂焦急的表情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仔细回忆后道:“这不清楚,但收信的是署里的一名新人巡查,所以经手的人不会少……你是不是认出字迹来了?”

小坂菜绪的眸光闪烁,一边思考着什么,松田好花的话似乎并没有传入她的耳朵。后者见状立刻起身,找出了今野本部长刺杀案的证物框,从里面拿出了一封笔录拷贝。笔录简短,只有五行字:

问:配电室发生了什么?

答:现场发生的事我全部记不得了。

问:再好好想想,这很重要。

答:分离性遗忘症,有医生证明的。另外,不接受催眠,抱歉。

问:明白了。

下方是问询双方的签名,被询问者的签名是渡边美穗。

松田好花叹了一口气,渡边的字写得很端正,没有连笔简写,笔速却很快,看得出是思路极为清晰且做事严谨的人。签名将特征展现得十分明显,而那些字条上的文字特征与这签名相似度极高,基本肯定是同一个人书写。

松田好花抬起头,恰巧小坂菜绪也整理好了思绪。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后,松田道:“快去吧,叫上值得信任的人。”

小坂菜绪点了点头。

她先回到了搜查一课的办公室,大石桥健太抬起头好奇望着小坂菜绪:“怎么了,那么着急?”

“久美桑呢?”

“清山叫她出去了。”

“史帆桑呢?”

“噢……早上就没看到她来着。”

小坂菜绪很快离开了,大石桥健太和其他同事们面面相觑。

她又来到了搜查四课的办公室,这里聚集的是负责组织犯罪的刑警,暴力团相关案件就在这里侦办。

拉开门后小坂菜绪略吃一惊,问了办公室里唯一的女警官:“你们搜四的人呢?”

“今天早上暴力团有点动静,前辈们都出去调查了。”

小坂菜绪望着那位女警,努力回想起了她的姓名:“丹生桑?”

“啊,是!”

“刚入职,对吧?”

“是!刚从警校毕业!”

“齐藤组事务所在哪儿?”

“我可以带您去的!”

“走吧,会开车?”

“刚考了驾照。”

“还是我开吧,你指路。”

小坂菜绪的神情严肃,丹生倒像是没发觉,一路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但路却指的是最短路径。小坂相信宫田爱萌不会把无能之人安排在搜查四课,这会儿更是对这位刚入职三周名叫丹生明里的女警抱了好感。齐藤组在当地有三个事务所,丹生都能准确无误地记住最短线路,这无疑是一项了不起的技能,毕竟在日向县大大小小的暴力团伙多达三十几个。

“到了,小坂桑。”

两人停在了红灯区后街的巷子里,白天这里没什么人,但老远就能看见某一家酒吧二楼的事务所内转着吊扇。

“我来吧。”小坂菜绪上前敲起卷帘门:“喂,开开门。”

那头传来闷闷的声音:“谁?”

“……小坂。”

她们听见楼上的窗户被打开,不约而同望上去,穿着花衬衫挂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性探出头来:“什么嘛,我还以为是成佛的那个呢。”

“可别小瞧这个活着的小坂啊。”

“你来干什么?”

“渡边在哪儿?渡边美穗。”

“那是谁啊?”

“别装傻,快说!”

“我真不认识。”

小坂菜绪眉头紧锁,四下张望后快步走到巷子里捡了两块石头。

“干……你这是破坏民众财产啊!”中年男性显然被吓到了。

小坂菜绪抬起石头大喊:“你说不说?”

“不说,有本事你砸啊?”

岂料话音未落,一块石头真的从他的眼前飞过,男人大骂一句关上了窗户。

小坂菜绪丢出了另外一块石头也没有打中。一旁的丹生明里慌了阵脚,但在瞧了一会儿后却道:“小坂桑,我帮你捡石头!”

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男人大骂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跟了一个地名:“港区3号码头!”

上了车后的丹生明里这才开始惊慌起来:“完了完了,刚才那块玻璃是不是要赔啊?”

“赔也是我赔,是我砸碎的。”

“可是是我先砸裂的。”

“噢,那是得你赔。”

“啊……完了,工资还没发呢……”

小坂菜绪看着表情丰富的丹生心情总算是舒缓一些,这才问:“你刚刚说暴力团有动静是什么意思?”

“就是齐藤组,昨天晚上突然发了集结令,上上下下三十多号人再加上所属暴走族的都动员起来了,不知道要干什么。这不算完,其他组的听到了消息都先后发了集结令,颇有一种要大战的意思。前辈们都忙着去了解情况、调解有恩怨的对家。据说这是几年不遇的大场面,前辈们就没带我去。”

丹生明里说这话时有些怨气,小坂菜绪宽慰道:“暴力团火并的确不是闹着玩的,打起来时他们不会管你是谁,谁眼生就揍谁,你还是新人,如果出现在现场的确很危险……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被分到四课?四课从没有过女警啊。”

“呃……我也不知道。”

“是宫田桑安排的吗?”

“是她啊,不过我前辈们帮我打听过,好像是梅崎警务部长亲自安排的。”

“梅崎桑?宫田桑能同意?”

“好像是勉强同意了。说是要‘教教那群四课的家伙怎么做回正常人’。”

“……真像宫田桑会说的话。”

“不过我应该也不太会出现场,可能只会处理文书工作之类的吧。”

小坂菜绪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问:“对搜查一课感兴趣吗?”

“当然啦!”丹生明里的双眼放光:“那可是终极梦想!”

“那你今天可得好好干啊。”

“噢噢!明白!”

港区一如既往的繁忙,渡边美穗坐在车内,外面大型起吊机拉着摇摇晃晃的集装箱升起,工人在下方大幅度比划着。船与码头间,海员们在穿行。

“看到人了吗?”渡边美穗拿起袖珍望远镜仔细检查着所有角落。可惜集装箱太多,为数不多能看到的人是穿着荧光背心戴着安全头盔的工人,不然就是在船旁聚集的海员们。

集装箱很多,渡边美穗总觉得那些集装箱后藏着大量的人。

寻呼机响起,渡边美穗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是一串数字:7144。

“再等一会儿。”

“之前没看到你用寻呼机啊”

“特意买的。”

“哼哼……所以呢,今天是来干嘛的?”

“追查线索。”

“今天倒是说得含糊。”

渡边美穗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管你来干嘛的,反正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你们来了多少人?”

“猜猜看咯。”

“虽然没用,但还是劝你们不要动手。”

“既然知道没用又何必说呢?”

“我只能说你们追求的复仇不在此人身上。”

“你要是能老老实实把杀人凶手的名字说出来,我们也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了。”

“那可不行。”

“看吧。”

寻呼机又响了起来,这回的代码长了一些:35240422

渡边美穗冷冷地盯着那串代码,又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

“你好像很紧张。”

“不像你。”

“我也很紧张。”

“你那叫兴奋。富田,要不要把你腰间的玩意放在车上?”

“这算忠告?”

“不用那玩意你也能打吧?”

“嘁。”

富田铃花没有立刻动手,大约两分钟后,她才将腰间的枪放入扶手箱。

1325042351

渡边美穗将寻呼机放在车前窗靠近边框的位置,富田铃花则摇下了车窗。

“清山桑。”

富田铃花状似无意地将手挂在车窗框上,手心朝下。

“……果然是你,美穗。”

渡边美穗浅笑一声:“好久不见了,清山桑。上来吧。”

清山智之低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富田铃花,又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子道:“我想来一根,就不上去了。”

火光一闪,白色的香烟前端冒起火光。烟草味被清凉的海风吹入车厢,但里面的两人都觉得燥热。仿佛打火机点燃的不是香烟,而是她们两人的心。

渡边美穗侧过身,一手撑在车窗框上,另一手搭在车前,她压低声音说:“清山桑也在查那起案子?”

“就算是我也想抓住凶手啊,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渡边美穗眯了眯眼,余光瞥见清山智之背后的海上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她润了润喉咙说:“我也不是全都记起来了。”

“没关系,告诉我你记得……”

就在这时,“哔哔”的声音响起。清山智之停下话语弯下了腰,渡边美穗立刻握紧了手边的寻呼机开口:“配电室靠门的货架上有一块玻璃,当时我的角度恰巧能看到里面……”

“你手上拿着什么吧?”清山智之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渡边美穗的两鬓被汗水浸湿,犹豫一瞬后还是将寻呼机拿到窗前。一旁的富田铃花见状,将置于窗外的手握成了拳。

“是寻呼机……”渡边美穗挪开手掌的一瞬间记住了上面的数字:52240495。

天阴了下来,渡边美穗忽然眉头紧锁望向上空,紧接着她立刻发动起汽车大声喊:“清山桑,上车!”

“什么?”清山闻言也望向上空,却见重型吊机不知何时已经将一个集装箱运到他们头顶,一头已经落下。四周不知何时窜出来十几个人,见状也都向后退去。

清山智之迅速拉开后座门:“干,怎么回事?!”

没等清山关上车门,渡边美穗已经踩下了油门,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车上三人立刻被粘在了车后座上。

“是关谷司,他要灭口!”

港口的集控中心内,佐佐木久美被关谷司压制在地上掐住了喉咙,关谷冲着员工大喊:“快给我放!”

员工不知所措,但看见掉在地上的警察手册后还是决定继续听从警察的指挥。身后的警察正与女犯人打作一团,他时不时还能听到女犯人的呜咽声。这是一个普通人见义勇为的难得机会,弄不好还会被县里嘉奖,奖金足够他在京都或者大阪好好消费一阵了。

他如此想着,将重型机械那骇人摇臂的速度杆推到最高,只挂着一头的集装箱摇摇晃晃,似乎随时就要掉下去。但他知道,哪怕只锁着一头,它也足够承受住集装箱二十几吨的重量。所以,它不会因为意外而下坠,只有他手底下的按钮能完成这一切。

车是开得很快,但它快不过地球。摇臂的惯性与重力会将集装箱甩得很远,巧的话能正巧砸在车上。会死人?一两个罪犯死了又能怎么样呢?最好世界上所有的罪犯全都死去,世界被净化,再也没有逼死爱妻的强盗,女儿能顺利来到这个世界,那该是多么美好。

说不定那辆车上正坐着那个暴力团的劫匪呢。对啊,今早好像是有不少纹身者进入码头,那个混蛋一定在,就在那台车上,而他现在有了手刃仇人的机会,只要按下那个按钮!

他抬起了拳头,想要想电视里演的英雄那样砸向正义的按钮。挥上、再落下。这颗星球给他带来了终结的力量。重力是如此美妙的力量啊。他这么想着,拳头就已经砸在了按钮上。

不对,那不是按钮。

他睁开眼,看见在自己拳下的是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手掌,白白嫩嫩,软软的。如果女儿出生也该有这样无暇的皮肤。

“先生,先生!我是日向县警察本部搜查四课的丹生明里!这是证件!”

员工的背后,小坂菜绪一拳砸在了关谷司脸上,后者吃痛松开了掐着佐佐木久美脖子的手,佐佐木的喉间传来连绵不断的痛苦喘息声。

关谷司吃了一拳很快调转了目标,小坂菜绪,这个突然出现的警察,将他五年以来的噩梦搬入现实。如果自己该死,也得将小坂这个姓氏一起带入坟墓!

他抓起了掉落在一旁的警棍,小坂菜绪来不及躲闪,只能抬起空空如也的双手格挡,丹生明里睁大眼睛大喊道:“小坂桑!”

警棍落下,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等到她再次睁开时,看见的是蓝色的影子挡在她身前。那是方才自己阻止的员工大叔,他的右手淌着血。丹生明里透过他指缝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男人,还有惊魂未定的两位前辈。

“小姑娘们在奋斗,大叔怎么能袖手旁观?”

丹生明里搀扶着佐佐木久美,小坂菜绪和姓滨谷的操作员押着关谷司。由于惯性,小坂的胳膊还是被警棍砸中,现在有些红肿,暂时使不上劲。五人离开操作室后,都不约而同地眯了眯眼。

迎面而来的不是警察,而是齐藤京子与她的手下。

“把人给我。”齐藤京子冷冷地说着,与此同时,暴力团的人已经把他们围起来了。

佐佐木久美抬眼望去,挣开搀扶着自己的丹生向前一步:“我们会秉公处理的,齐藤小姐。”

“管你们秉不秉公,他杀了我们的人,我们得报回来,之后坐多久的牢都无所谓。”

齐藤京子说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自顾自走上前来:“京子小姐,这里还是由我来。”

来人的身材魁梧,饶是身长一米六七的佐佐木久美也感到一丝畏惧。岂料小坂菜绪先她一步道:“春日桑。”

春日垂下眸,嘴角微微上扬:“小坂的女儿吗?做得不错。”

关谷司听见了男人的声音,自滨谷的控制中抬起头,冷笑一声:“春日俊彰。”

佐佐木久美一惊:“是那个嫌疑人……”

一旁的小坂菜绪点点头。佐佐木久美虽然追查这起案子很久,但由于大部分证据都移交了管区警察局,其实对于当初被抓走的嫌犯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叫作“春日俊彰”,当年在现场的匆匆一瞥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印象。

但也因此,她的心里埋下一个疑问:为什么比她年幼的小坂菜绪能认出他来。而且春日似乎与小坂的父亲也相识。

春日俊彰无视了关谷司,而是对小坂菜绪说:“把人让出来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春日桑,还有齐藤桑,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但我们是不会放人的,请齐藤桑三思。”

“不用三思。”齐藤京子抬起手,打手们靠得更近了,春日俊彰更是直接抓住了关谷司的胳膊。就在这时,从人群外传来一记清冷的女声,打手们都回过头,丹生明里也因此从缝隙中看见了来人。

“啊,富田……”

身旁的佐佐木久美问:“那是谁?”

“齐藤组分家富田家的大小姐富田铃花,实际上在本家也有不小的影响力。富田家在十几年前替齐藤家挡过一次全灭的危机来着。”

齐藤京子也看见了来人,眼神示意众人让路给来人。

“杀死阿座上先生的不是他。”

富田铃花只在人群中丢下了这一句话,所有的视线就都落在了齐藤京子身上。她的眸中依旧蕴藏杀意。见状,丹生明里忽然开口:“我是搜查四课的丹生明里,警察本部对这起案子的调查结果会由我传达给齐藤组的诸位。而现在并不是诸位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时候,森本一家、山口组以及高桥组都下达了集结令,上村组正在与之周旋。趁现在还没有爆发,还请齐藤组的各位立刻返回本部,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丹生看见齐藤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开口:“回去。”

人群散去,留在最后的齐藤京子赞许地看了一眼丹生明里,这才离开。

“哇……吓死我了!”

佐佐木久美微笑着拍了拍丹生的脑袋,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剃头课刑警们也都围了上来:“丹生,干得漂亮!”

富田铃花看到这场景也默不作声地回头,身后的渡边美穗看着她在自己身前停下。

“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富田桑要是不干违法的事,我们自然不会再见。”

富田铃花扯了扯嘴角,追上了齐藤京子。她一离开,渡边美穗就能看到在远处望着她的小坂菜绪,身旁的加藤史帆推了她一把,她犹豫着迈开了步子,在挂着笑意的小坂菜绪面前停下,看着她红肿的胳膊沉默片刻,最终问:

“胖了?”

“你滚蛋!!”

参与行动的刑警都受到了表彰,佐佐木久美授勋警察功绩章,那是本部长佐野宏明亲手给她戴上的。

“干得不错,佐佐木。”

佐佐木久美的胳膊上还裹着石膏,用以袭击小坂菜绪的警棍在她们赶来之前就砸在了佐佐木身上,右手骨折,身上淤青无数,还有些内出血。

她只能敬一个半吊子的礼:“感谢您的栽培,本部长。”

佐野宏明没有再与她对上眼神,身后的警务部长梅崎阳倒是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授勋仪式结束后,搜一的大部分警察和个别地方署的警员都留在了原地,大石桥健太扯了扯警服的领口,太久没有穿制服让他很不习惯。

又一个人上台了,那是监察官仓桥雄亮,他让坐在后排的警员们都挪上来,随后高声道:“接下来是昭和六十年日向县警察本部长刺杀案搜查本部的最后一次会议。这起案件随着犯人落网已经基本解决,但我还是让诸位留下来,而且是穿着制服留下来,是因为我在这起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发现了诸多问题。你们不穿制服已经很久了,或许已经忘了它扎人的领口、闷人的布料,但我告诉你们,永远别忘了今天,你们再次穿上警服,头顶朝日影的这一刻!”

大石桥健太吓得身体僵直,仓桥雄亮明显是看着他说的这些话。坐在他身后的小坂菜绪看着他后背慢慢被浸透的蓝色布料,不自觉想发笑。

“小坂警部补!”

“是!”

现在,小坂菜绪笑不出来了。

“讲一讲起因。”

“是!”

小坂菜绪走到台前,将手边的一份档案亮给全场看。

“这是今年五月发生在大阪的‘平成2年西大桥坠楼事件’卷宗。我当时正在大阪府本部搜查一课实习,正好接触到了这起案件。在调查过程中我发现死者柳子是日向县人,曾经在当年本部庆功会所在的酒店当过服务员,并且恰巧在案件发生过后半个月离开日向县前往大阪。死者柳子经查是自杀,但自杀前曾收到过大量威胁信件。我在那时开始怀疑她可能是今野本部长被害案的目击者,并且向大阪府本部监察官报告了我的想法,对方立刻联系了管区警察局,暂缓了我前往警大学习的日程,让我回到日向县调查这起案件。”

坐在演讲台一旁的仓桥雄亮点了点头:“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我要求小坂警部补不要直接向我述职,而是以个人名义自行调查。同时将她调入科搜研替她打掩护,以免惊动犯人。”

小坂菜绪接着说:“我的前辈渡边巡查部长曾是这起案件的目击者,但她这几年一直声称自己已经失忆,我只能从侧面深挖这起案件。可惜由于证物、卷宗全都在管区警察局,我鲜少有收获。”

“渡边巡查部长。”仓桥雄亮喊道。

“是!”

渡边美穗的制服是现场所有警察中最新的,领章上的两杠三星闪闪发光。她的胸前也有一块勋章,那是警察协力章,警察厅为了表彰公民对案件的协助所设的奖章,她在行动时并非警察,否则也该是一块警察功绩章。

渡边美穗上台之前仓桥雄亮做了特殊说明:“渡边巡查部长虽然在五年前考过了高级公务员,但还没有正式的授衔。综合考虑下来暂时授巡查部长,升职考试通过后按照职业组标准送警大深造。”

小坂菜绪从讲台上下来,冲渡边美穗微微一笑,后者正对着仓桥雄亮,不得不装作严肃的模样。

“我将从我作为目击者的角度谈论这起案件。”渡边美穗上台时如此开了口,台下的大石桥健太和清山智之没有敢看她,只能低下头。

“先说结论:杀害暴力团成员阿座上洋平的凶手,与杀害今野义雄本部长、蜂须贺澄人警部补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台下,搜查四课的巡查部长丹生明里双眉紧蹙,她是全场唯一不确切知道另一个凶手是谁的人。手边的资料上画着发生案件的酒店简易地图。酒店是正北正南的方形建筑,一共四层。三楼是宴会举办地,从地图上来看,右下角,也就是东南方是电梯、楼梯所在,直接连着前厅。前厅的左手边是会场,而在前厅北面,一墙之隔的墙后是男女厕所,靠北侧的男厕所是今野本部长被害的地方。厕所的北面墙后是准备室。楼外有室外消防楼梯,出口在整个会场的左后方,舞台的旁边,靠北侧位置。

二楼是餐厅,格局与三楼大同小异,不过进门是一整片敞开式厨房,辟出了极小的地方给前台,正对楼梯。厕所则设在消防楼梯旁的角落,厕所南边有两个大包厢。当年为了搅局前来的齐藤组成员们在这里设宴。

一楼的格局比较复杂。门在正南面的正中间,左侧是卡拉OK包房,占了左侧一大半的空间,右侧的对应位置是楼梯与电梯,北面则是电玩、小钢珠区,沿着墙从东南延伸至西北方的消防楼梯口。在这里还有两个房间,分别是厕所与发现两具尸体和嫌疑犯春日俊彰的配电室。

地下一层是车库,但由于资金原因只有楼面的一半大小。赴宴的警察之所以能第一时间发现暴力团前来搅局就是因为停车场被齐藤组的车停满了。所以为了保证宴会的顺利进行,本部临时抽调了一些本不应该参与宴会的地方警署成员以人数震慑暴力团成员,渡边美穗就在其列。

案发经过是这样的:当晚20:06,表彰大会会场突然停电。20:11恢复供电,会场多人发现了身中一刀躺在男厕所正中间的今野义雄前本部长,当场身亡。原本应该立即开展调查工作,但时任警务部长的长尾真阻拦了现场的调查工作,他认为凶手在参加宴会的警察内部,派人通知了管区警察局。之后,一楼的配电室内,借口检查电力设施的关谷司称在现场制服了犯人春日俊彰,蜂须贺澄人警部补身中数刀需要抢救,于是他委托酒店工作人员叫了急救车并通知了宴会场地的众警察。

丹生明里用了三天记住了案件所有的关键点,这起案子给她的第一感觉是复杂,但将凶杀案的核心拿出来却又好像变得简单无比,一开始,她不明白为什么这起案件花了整整五年才告破。后来她与搜查本部的多人接触后终于意识到其根本所在:大部分警察宁愿相信那是一位已经脱离警察队伍的无业游民犯下的罪行,也不肯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僚的证言有误。而管区警察局也顾忌着这件事的社会影响没有将真相公开,而是派遣仓桥监察官秘密跟进这件事。

事实冲击着丹生明里的大脑,尤其是当她推理出“第二个犯人”的存在以后,猜到凶手是谁的当晚她没有睡着。

如果警察也是灰色的,那她坚持的正义还有什么意义。

台上,渡边美穗的声音坚定。她知道一切,但她还是回来了。丹生明里忽然很羡慕,羡慕那颗坚强的决心。

“当晚20:11,我到达会场,此时现场正在停电中,我听见前方有争吵声,但右侧亮起的手电筒灯光吸引力我的注意,那正是下楼的关谷桑,当时他是警部。关谷桑在原地向我说明了情况后,表示他知道配电室在哪里,于是带着我向配电室前进。但走到半路,灯光突然亮起。此时我正巧从配电室架子的玻璃反光中看见了蜂须贺警部补刺杀一息尚存的阿座上洋平,而关谷桑当时在我前面,从他的角度应该可以直接看到现场,但他并没有指出,我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同伙,为了自保,我假借受到刺激逃离了现场,在此后的调查中以失忆自称。”

丹生明里闭上了眼,渡边美穗宣告了她的推理成立。

蜂须贺警部补在牺牲后追授了警察勋功章,那是警察厅长官亲自授予的警察最高荣誉。丹生明里入职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蜂须贺这个姓氏,他是日向县警的英雄。而如今,英雄成为了杀人犯。

台下没有人对渡边美穗隐瞒真相提出疑问,在案件发生的第二天,全国媒体就已经将蜂须贺定性为英雄,就连警察厅都专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在这种情况下,渡边美穗的证言不仅会被埋没,甚至有可能反而受到怀疑。

小坂菜绪也终于理解了她的挚友,她意识到自己的逼迫或许使渡边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渡边美穗看了眼仓桥雄亮,见他点了点头才继续发言:“当时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对于本部刑警们的问询全都保持沉默,但我向仓桥监察官说明了一切。”

“后面的事我来说明吧。”仓桥雄亮插入话来,渡边美穗望了过去:“当时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发现了案件的问题但迟迟没有进展。除了舆论压力,技术条件的限制也使我们无法从证物上获取更多关于凶手的信息。而光凭渡边巡查部长的证词是无法将关谷与本部长被害联系起来的。假装失忆是我向渡边巡查部长提议的,管区警察局的监察课也同意了这一决定。现在,通过日向大学的最新设备以及科搜研的努力,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部分证据,但那都是些间接证据,依旧无法直接给关谷司定罪。于是我安排加藤警部主导了这次渡边巡查部长的诱饵行动,这才使得真正的犯人露出尾巴。不过好在有佐佐木警部的灵机应变,否则这次行动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台下,加藤史帆和佐佐木久美分别向仓桥监察官颔首,她们的关系一直不错,但这次却分开坐了。

仓桥雄亮向渡边美穗示意,后者将已经放大的地图贴到黑板上道:“接下来我将以时间顺序推演今野本部长案的案发过程。”

她将齐藤组的标识贴在了二楼的餐厅包厢:“宴会过半,19:45,齐藤组离开包厢来到餐厅入口……”

她将标识挪到了右下方的楼梯口:“……在这里与搜查四课以及部分调来协助的警员发生冲突。”

“由于对方人数众多,这部分警员请求了附近的欅坂署协助,正在附近执勤的前辈三人先行到达现场,我在善后工作结束后才出发。”

“20:03,当时还是警部补的大石桥警部和高濑巡查部长因为要给时任警务部长的长尾桑推蛋糕来到准备室,在这里遇到了自称正在准备的犯人关谷。两分钟后,今野本部长来到了厕所。”

“与此同时,在一楼的配电室内,蜂须贺警部补与阿座上相遇。由于两位当事人都已经去世,我们只能推测两人是发生了冲突,因为妨碍了计划的进行,蜂须贺警部补不得不杀害阿座上,确保断电。断电后,关谷趁乱杀害今野本部长,并且一直与大石桥警部与高濑巡查部长对话,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台下的大石桥健太点了点头:“当时关谷桑说要看一看情况,声音的确远了一些,但我们一直能听见。他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近了,跟我们说他去找店员看看配电室的情况。”

渡边美穗点头继续:“20:10,我来到酒店。之前所说的争吵发生在我的正前方大约十米的位置。那是恰巧在附近的嫌疑人春日俊彰正好遇上了从配电室出来的蜂须贺警部补,蜂须贺不确定春日俊彰是否看见了自己的行凶过程,决定干脆伪造成春日桑杀人的假象,将其诱骗至配电室击晕并伪造现场。而我被三楼下来的关谷桑吸引了注意力,从而发生了我一开始说的那一幕。”

“接下来是我离开酒店后的情况。关谷桑发现蜂须贺警部补杀人,提议他伪装成受伤的模样,并且手握已经晕过去的春日俊彰的手,用杀害本部长的刀刺向蜂须贺警官,结果造成蜂须贺流血过多死亡。而犯人关谷几乎不用处理身上的血迹,伪装成与春日桑搏斗的模样就可以瞒天过海。由于春日桑是嫌疑人,他的证言不会得到信任。”

渡边美穗从黑板前下来,走到了讲台前:“以上就是本起案件的经过。犯人关谷司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案件基本得到解决。”

台下,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应该是监察官的训话时间,然后宣布搜查本部解散。一直以来都是这一套流程。

但他们没想就在这时,一个人站了起来。

“请等一下。”

所有人抬眼望去,说话的正是戴着眼镜的小坂菜绪。

台上的渡边美穗没有觉得奇怪,她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还有什么问题?”仓桥雄亮也不觉得意外,抬头如此问。

“科搜研有最新报告提交,请允许他们入场发言。”

仓桥雄亮点了点头,所有警官都看着走向讲台的小坂菜绪,不知道在案件已经全部清楚的当下,小坂还有什么好说的。

松田好花、谷口健二和立田悠介早就被小坂菜绪通知等在门外,渡边美穗打开门请他们进来。

看似要发言的是谷口健二,他在同伴们激励的目光下走上了台,他瘦瘦高高的,好像会议室里那台不大的风扇时刻可以将他吹倒。

“我……”

他的声音沙哑,小坂菜绪见状暗中拍了拍他的背,替他开了场:“谷口桑是科搜研负责尸体检验的研究员,当时是他负责今野本部长的尸体解剖。”

“加油。”小坂菜绪轻声说完,站到了一旁。

谷口健二抬起颤抖的手,将放在讲台上的一份文件拿起,小坂菜绪甚至能听见他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现……现在诸位手上的尸体解剖报告,是当时递交给管区警察局的……第二版。”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

他颤抖的手中是一份用塑封袋包好的、已经泛黄的报告。

“这才是……没有篡改过的第一版。”

仓桥雄亮在台下眯了眯眼,用轻柔的声音道:“你知道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吗?”

“……明白……我篡改了报告……我……”

“先不说这个,”仓桥雄亮及时打断了他:“报告上有什么?”

“今野本部长……是因为严重的花生过敏导致的心搏停止而至死亡。”

全场哗然。

“肃静!”仓桥雄亮敲了敲桌子大喝道。倒是不料这一声将谷口健二的腿都吓软了,小坂菜绪慌忙上前扶住他。

见谷口如此,仓桥也不得不柔下声音:“为什么当时不说呢?”

“我来说明吧。”

说话的是立田悠介,他示意松田好花帮忙将谷口健二送下去,自己来到台前:“当时全警察本部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要给春日俊彰定罪的气氛,但这份尸检报告无疑会否定春日是杀害本部长凶手的推论,以往曾发生过多次科搜研研究员被刑警殴打的案例,我为了保护研究员,提议让他隐瞒这一条情况。”

小坂菜绪很吃惊地望着立田悠介,就连松田好花和谷口健二也是如此。

仓桥雄亮眯了眯眼:“是说是你下的令,并没有其它人威胁?”

“是的,仓桥监察官。”

仓桥雄亮没有掩藏他的失望。

“不……明明是……”

“他当时只是刚毕业的年轻人,我不想让他受到伤害,报告也是我篡改的。”

谷口健二语无伦次地说了些什么,小坂菜绪拍了拍他,闭上眼摇了摇头,他终于安静下来了。

仓桥雄亮在开场时本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会议,但因为这个最新、也是最旧的信息,会议在所有警察的叹息声中结束。

案件的几个主要搜查官来到仓桥雄亮的办公室,沉默盖在他们身上。

“……抱歉,是我做事不干脆。”小坂菜绪主动承认了错误。

“不,不怪你。而且那个名字其实意义不大,不是吗?”

谷口健二后来承认,当时向科搜研施压的是前任本部长长尾真。他早已辞职,在大阪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他就是因为对今野案的搜查不力主动辞的职,硬要说的话,也算是半个受害者。

“所以还是要从过敏源查起啊,可都五年了……”加藤史帆叹了口气。

“不,今野案已经结束了。”仓桥雄亮拍了一下桌子:“诸位,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仓桥雄亮高声道:“进来。”

面对进来的两人,众人面露讶色,尤其是小坂菜绪。

“我宣布,昭和58年日向县监察官被害案搜查本部再次成立,负责人是欅坂署署长若林正恭,监督是管区警察局监察官春日俊彰。”

(因为说了以后有很多朋友想看的,所以我就放出来了。但其实……我已经编不下去了。诸位先看着解解闷吧,在这里给大家拜个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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